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 分类:古言 | 字数:5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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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尸体上的压痕
第85章尸体上的压痕
徐胜男将随身携带的笔和素笺取出,将代王指腹上的痕迹依着样子描摹出来,喃喃道:“马爷请看,是芙蓉花的压痕。”
她想了想才道:“代王宴客,没人一套桌几杯盏,纹饰各不相同,我的是桃花纹样,璐王为代王倒酒的杯盏,用的是他自己的,恐怕就是这芙蓉杯盏了。”
“呵,这代王的手指真是娇嫩,食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能印出杯子的痕迹。”
马仵作感慨着走到一旁物证处。戴着猪尿炮手衣,从旁拿起一支杯盏,递到徐胜男眼前,二人在灯下细看,高脚花瓣金杯上正雕镂着芙蓉纹样,杯底还残留着酒液和微微干涸的川乌头痕迹。
“哎,这杯就是璐王李贤亲自斟的毒酒了,这么说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朗了。”马仵作一脸凝重道。
“是啊。”徐胜男陡然浮现出,在游廊拐角处见到的凶嫌,李贤的内监,又补了一句:“也太过明朗了些。”
第二日一大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徐胜男就睡不着了,索性披衣下床,想着走到碧纱橱内写写画画整理一下思绪。
谁知刚一出暖阁,就见崔佑神采奕奕的坐在塌上,正百无聊赖的等她,他正低头出神,乌黑长睫毛鸦羽似的轻覆,伸舌轻舔了下下唇,手指一下下抠弄着食盒的盖子,一脸“我好饿,但我要忍耐”的可爱模样。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惊得崔佑慌忙抬头,立刻恢复了正色,清了清嗓子,没好气的肃然道:“我还道你会起的更晚些呢!”
“明玉你若饿了,可以先吃啊,不用等我的。”她好笑的斜睨他一眼。
崔佑略略扁了扁嘴,强硬道:“我又不饿。”说着难言愉悦的将食盒打开,筷子摆好。
“我看你浑身上下就是嘴最硬。”徐胜男随口嘟哝着。
正在喝茶的崔佑险些将茶水喷出来,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满面通红的望着她,眼泪沁在眼角。半晌才道:“长卿,说话要严谨,没有领教过,就不要乱说,现在还早,想不想验证一下。”
见他咬着筷子,故意凶巴巴的望着自己,徐胜男忽然想起那晚在他的温泉池边,忍不住稍稍的回忆了一下,霎时脸憋得通红。
“看起来,璐王目前是第一嫌疑人了。”徐胜男聪明的岔开了话题。
“这么说来,那个胡姬帽子里的毒药,与代王中的毒并不相符。”崔佑早已吃完,直接道。
“是,那个胡姬所藏毒药是砒霜,代王身中毒药乃是川乌头,毒物正下在璐王递给他的酒杯中。”徐胜男说罢,又道:“且,二璇儿见过的,杀死狂四娘的凶嫌,那个公公,也是璐王李贤的身边近侍。”
崔佑低头听她说完,才接着道:“我可以再加一条证据,据我所知,璐王李贤自小身体虚寒,有长期少量服用川乌的习惯。”
徐胜男睁大了眼睛,却又蹙紧了眉,观察着崔佑的反应,说道:“明玉,你一定跟我一样觉得不对劲,尽管人证物证俱全,且代王死了,璐王李贤势必是最大受益者,成为储君首选,可他有一万种暗杀他哥哥的法子,天下杀手刺客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选最笨的一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自己亲手解决呢?”
崔佑笑了笑,道:“是啊,实在难以想象,李贤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况且,璐王那日在茶馆里,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那个从楼上掉下来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残忍杀害自己的哥哥呢?”徐胜男的声音越来越大。
崔佑伸手去掩她的嘴,低声道:“璐王的贤名,京城皆知,这就是为何昨晚,明明人人都看到代王被他所杀,却忍不住为他开脱的原因。”
徐胜男不满的扒开他的手指,忽然脑洞顿开,神秘兮兮道:“明玉,你说,会不会是其他皇子想要上位,于是一石二鸟,就是你知道,夺嫡大混战,后宫攻心计这种。”她越说越来劲,又道:“或者是西域新罗的细作,想要是我大唐内政混乱,好在边境趁机滋事?”
最后,她眼珠转了又转,压低了声音说:“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坊间也有传闻,说是天象大异,武后或许想自己称帝,反正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手除掉自己两个儿子……”话音未落,崔佑罕见的提前打断了她。
并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按着她的双肩,说道:“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从今往后,再也别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别忘了,在明空内卫里,我也是你的上风。”
徐胜男垂首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如何验证这三条假设。
樊川别苑,书房。
这边坐着的崔佑、徐胜男和小轩轩,对面坐着新罗世子、新罗将军和文士。
若非有录事在旁记录,场面就如普通的书房会客一般无异,崔佑率先开口:“世子,您的腰带竟内藏匕首,将军的发饰竟暗藏凶器,实在是出人意表。”
“不用多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世子无关,我的确有意刺杀代王!”新罗将军竟毫不掩饰的说道。
世子望着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将军,露出一种孩子似的不管不顾来,大声道:“若有机会,我也要手刃李弘。”
“是否与代王误杀贵国世子有关。”崔佑问。
“什么误杀?”世子双目赤红,大声反驳,接着咬牙切齿道:“李弘这个狗辈,跟我哥哥下棋,输给了他便大发脾气,将又厚又重的棋盘狠狠砸在他头上,这么重的棋盘,三岁小儿都知道会砸死人的,李弘难道不知?你们敢对着苍天发誓,这是误杀吗?这就是故意的,存心的,这绝对是谋杀,应该以命抵命。”
大理寺三人无言以对,隔了好久,崔佑才道:“代王与令兄长对弈前,多喝了些酒……是以……抛掷棋盘伤人,他或许并未存心杀死令兄长,但事实上确实造成了令兄长的身亡,错实在代王无疑。”
世子痛苦的抓着头发,哽咽道:“我哥哥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的弹弓还是跟他学的,小时候,他去哪里我都在屁股后面跟着,哥哥一面骂我是跟屁虫,一面小心翼翼护着我,这些我都知道。”
“可李弘,就因为一盘棋,杀死了我最亲的人,我哥哥临走之前还跟我说要,带大唐长安的稀罕物给我,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具尸骨和绫罗绸缎了,我哥哥一条命,就换了这些绫罗绸缎的补偿你们知道吗?”
徐胜男心中不忍,恨不得跟着他痛斥李弘几句,然而此刻的立场,导致他们三人只能沉默。
“你们原本准备在宴席上动手吗?”崔佑问道。
“既然李弘已死,我们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的确准备在献舞时向突然发难,这支舞,我已经练习过上百次,以至于,根本不用思考,我的手就会替我杀掉李弘。”
世子说完,最震惊的竟然是新罗将军,他吓的浑身颤抖道:“你……世子你竟不跟我商量,你竟自作主张复仇,若你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跟主君交代?”
原来,新罗世子和将军,竟各有一套杀死李弘的方案,两人还互不知情,怪不得席间两个人显得这么紧张怪异。
徐胜男和小轩轩面面相觑,崔佑也细细审视着他们二人的表情状态,狐疑的问道:“那四月初七,你们在何处?”
将军回到:“我和世子抵达长安是在四月十五,算是路上的时间和落宿驿站的时间,四月初七,我们还在东都洛阳。”
“这么说,代王在林溪棋社险些被牌匾砸死的事情,与你们并无干系咯?”小轩轩直截了当的问道。
“哼,我们新罗有句话,叫做:‘好猎手不会射一头鹿第二箭。’意思是说,做事之前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确保一击即中,倘若让敌人有了准备,事情就无法成功了,所以说,我是绝不会刺杀代王两次的。”
“那世子您确实对代王说出过,‘我势必叫你死于棋下’这样的诅咒是吗?”徐胜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