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回高卓的电话都是任随之打过来的，但是每次说的话都不好听，连央手忙脚乱给挂了，现在事情都差不多进入了尾声，这时候打电话……

连央手有点抖，不小心就给摁断了。

项北愣了愣：“狗仔？”

连央摇头，有些后悔挂了又不敢打过去。

好在片场很快到了，大概先前有记者过来找过麻烦，外围有人看守着，不许旁人进去，就连项北的车也被检查过才放行。

连央长出一口气：“章导真厉害。”

敢这么不给记者面子的娱乐圈里没几个，章客虽然给连央帮了大忙，可也得罪了不少人，连央有些愧疚，又很感激，跟在项北身后一步步朝着章客挪过去。

章客正盯着女主的戏，听见他的招呼声敷衍的应了一声，眼睛仍旧盯着显示器。

几秒后他忽然身体一僵，猛地扭过头来瞪着连央：“小兔崽子你终于肯露面了？”

连央还没解释，已经被骂的矮了一截，他缩了缩脖子，讪讪的道歉：“对不起……”

章客插着腰：“对不起有用？那要警察干什么？你耽误了多少工夫？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主演？有没有点责任心？你的职业素养呢？！”

连央被骂的几乎钻进地底去，项北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不是担心给剧组带来麻烦，他也不会不出现……”

“你还好意思往我跟前凑，半路跑了的账我还没和你算！”

项北也有些心虚，讪讪笑了一声递给连央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很快钻进了化妆间。

章客大概是憋了很久了，逮着连央足足骂了半小时，等连央被场务送去化妆间的时候头还是晕的，整个人都有些搞不清楚今夕何夕。

项北拍拍他肩膀：“还好吧？”

连央一激灵回过神来：“章导太吓人了。”

项北也心有余悸：“可不是……这次应该是憋狠了，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连央讪讪点头，两人换了衣服，一前一后朝章客走过去，对方还虎着脸，很随意的瞥了他们一眼：“剧本没忘吧？”

两人齐齐摇头。

“那就好，先去旁边看一会，待会好好演，要是谁犯低级错误……”

连央浑身汗毛一竖，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项北扭开头偷笑，他觉得章客是故意欺负连央的，以前他从来不说这种话。

但他没笑两声，头上就挨了一下，章客虎着脸看他，手里拿着剧本卷成的纸筒：“什么事笑这么开心？”

章客虎着脸的时候项北也不敢随便招惹他，连忙拉着连央找了个阴凉地坐着看女主角演疯子。

先前连央还有些颓丧，也提不起精神来，可现在一进片场，他身上就多了些鲜活气，看得项北啧啧称奇，连央这要是有机会，说不定是个戏疯子。

肖丽很快下来休息，她出了一头的汗，现在天气还热，她在这院子里装疯子跑了大半天，已经气喘吁吁了。

连央连忙给她让座，递了没开封的纯净水给她。

肖丽笑了一下：“真乖。”

连央看她好像没有嫌弃自己的意思，很自在的接过了水才松了口气，有些拘谨的在她身边蹲下来。

肖丽喝了小半瓶水才开口：“这种事别太放在心上，都是难免的，现在事情平息下来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以后好好演戏。”

连央诚恳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肖丽还是不太放心，连央是个新人，性格还有点腼腆，出了这种事想要调整过来没那么容易，可戏还是要拍的，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全等他一个人调整。

章客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因此开拍的时候选了很简单的一场戏，这是临时的调整，好在连央和项北都将剧本背的滚瓜烂熟，并不需要额外准备。

连央的表现让章客有些惊讶，他在镜头下面完全看不出来刚经历了一场大难，表情台词没有一处不自然，虽然这场戏简单，可戏里透出来的东西却不简单。

章客原本还打算调整一下拍摄顺序，现在看见连央的表现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喊了卡，将两人招到身边来：“下一场戏就是最后一场，你们死别的时候，连央你要记住你的感情，含而不露听见没？”

含而不露……

连央不自觉的想起了任随之，整个人都有些沉郁，章客皱了皱眉：“你要更明朗一点，凌修这个人他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意外，很淡定，从容迎接结束，你明白吗？”

项北无语的看着章客，这老头，拍戏拍傻了，连央明显不是入戏，这是走神了，这老头还认认真真的在讲。

可他也不敢拆穿，只好扭开头缓解一些自己紧绷的情绪，免得笑出来。

连央却是听得一愣：“一开始就知道？”

章客皱着眉头点头：“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知道自己会消失，所有的感情都是点缀，离开才是归宿，所以这个时候，他得有终于来了的释然也得有舍不得的怅然……”

连央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想自己这个角色其实是任随之故意提醒他才给他的吧，这结果和自己的简直一模一样。

所有感情都是点缀，离开才是归宿。

连央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地面全是瓦砾，营造的是世界在崩塌的假象，他踢了一块石子，满脑子都是章客刚才的话。

章客以为他在琢磨，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倒是一反手就拍了项北一下，项北有些无语：“我说章导，我又干什么了？”

章客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讲戏！”

项北扯扯嘴角，心想陆行的想法我简直太明白了，完全不用你讲，但章客已经开口了，他也只能听着。

最后的时候章客又提醒了他们一句：“后期会做出高楼大厦崩塌的假象来，地面也会消失，你们跑的时候要注意，上面下面都得看着点。”

连央连忙点头，思维顺着章客的话已经换成了凌修，如果他明知道自己要消失，应该十分不情愿在陆行的面前消失吧，那实在太残忍了，可他也没有办法，这种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那怎么减少陆行亲眼看着爱人消失的痛苦？

连央想，如果我不说再见，就还能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