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起，穆氏便带着穆谨在御茗苑“旧址”等候。现今，这里已被收拾妥当，欲待重新开工造府。

以季秋的小气劲，在这里至多只盖一层房，重修的御茗苑想要原来那般的大气恢宏定是不能了，这些上次穆氏离家的时候季秋已和她言明。眼下，真像季意如说的去求鲁公下令并不合时宜，所以她只能妥协。她与穆谨先商量好，看这块地适合作什么，那块地能不能再与工匠说说，扩建一二。

辰时三刻，苏妈妈带着追音与杳音来到这里。

苏妈妈看着神色古怪的母女俩，自顾着介绍自己与两个音道：“老婆子是琴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姓苏，负责这督造之事，两位姑娘是代表大小姐来协助我办事的，夫人这厢有礼了。”

琴夫人？穆氏没听说过啊，应该是包了这个工程的老板，这年头，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置产业的并不少见，尤其是大家后院内的生意。穆氏无暇多问，眼下办正事要紧，她道：“本夫人刚才和女儿已经商量过了，苏妈妈照我说的建就成，这里……”

穆氏正指着某处想要交代如何动工，就被苏妈妈打断道：“夫人恐怕会错意了，为您新建的处所不在此处，请随我来。”苏妈妈伸出手为她引路，见她有所迟疑，又耐心劝说道：“工匠们都在那里等候了，早些开工也好早日完工，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突然她想起一事，又对穆氏道：“哦，对了，季秋小姐已让人整理了之前在这里遗留下的贵重物品，等会老奴会差人给您送去。夫人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苏妈妈事无巨细道。

穆氏点了点头，看到这下人还算恭敬，她所担心的事也替她一一安排妥了，于是就随她去了。

苏妈妈与两个音把穆氏母女领到了一条道上，这条道不窄，足有三分长。这里是穆氏两个女儿蓊郁斋与芃茂轩两处院落之间过道。穆氏不解，正欲发问，就听苏妈妈招呼在这里等候的两个工匠道：“你们开始吧。”

下一刻，两个工匠的行为简直让穆氏母女惊呆了，工匠一左一右，分别在两所院落的围墙上砸了两个大洞。

苏妈妈上前一步解释道：“平常富庶的百姓家是一亩三分地，此处过道三分，两处院落各划五分，加起来独给夫人一个人盖一处院落，这已是违制了。”

穆氏气不打一出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刚想指着鼻子骂这婆子，手一伸出来就被苏妈妈的话盖过去：“两位小姐现在已是民女，两所院落原本要收回，琴夫人开恩，向老爷请示过，她们的院子各给夫人五分地建住所，就此作罢。”

穆氏的脸色愈发阴沉，直至再也憋不住，在即将爆发的那一刻，苏妈妈再开口道：“还是琴夫人想得周到，这样夫人母女仨住的也近，方便走动。”

穆氏按住她的手正欲打断，苏妈妈转过身还说：“等夫人这屋子造好，要不要改个名，御茗苑好像不大合适，要是现下有了想法就和老奴说，老奴也好早日去制新的牌匾。”

穆氏气得一跺脚，什么话都往外喷：“反了反了，给我叫季秋来，贱丫头，敢把她母亲往泥里踩。”她如今瘦了很多，声音也没有原来那么浑厚，只能加以诸多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她的愤怒。

她这么一说，两个音就不答应了，追音伸手拦了下杳音，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则上前一步：“夫人还请慎言，平民妄议贵族是重罪，论起来是要下大狱的。再者，以后这府内一应琐事都交由琴夫人打理，大小姐只负责管账面上的事。”

“琴夫人？”穆谨若有所思地问。

“对，琴夫人是谁，什么琴夫人想得周到，这府里事交给她管？府上新聘的女管家？”穆氏此刻也回过神来，找到了话题的重点。

苏妈妈一板一眼地道：“琴夫人乃近日老爷新聘的侧夫人。”

“呵呵，季意如还会想着女人？我都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去出家。侧夫人？说到底就一个妾，一个妾还能上天去？我才是这府里的大夫人！”穆氏掐着腰强调自己的地位，她如今还穿着以前的衣服，衣服拖在地上半截，看着很是滑稽，只有她自己还觉得身份摆在那，说起话来很是威风。

然后又甩着头啐道：“一个妾能管家，那本夫人算什么？”

追音上前，道：“夫人请慎言，就在今日，琴夫人得到洛云赐予‘正卿府侧夫人’的封号，她如今是这府里仅次于大小姐身份的女人，而夫人您，是一介民妇。”

穆氏受了刺激，往后退了几步，穆谨接住了她，她连喘了几口气，问道：“我不在这府里，到底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穆谨也是一脸疑惑，摇摇头：“女儿也不知这事。”

穆氏气得青筋暴起，指着苏妈妈与两个音道：“你们等着，本夫人这就去王宫请旨，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苏妈妈抱歉接她的话道：“已等不了了夫人，工匠们行程安排得满当，您不用的话老奴就吩咐他们回去。他们从明日起，要日夜赶工，加紧修葺‘瑟兮坞’。”

“瑟兮坞”又是啥？穆氏与穆谨仿佛都不是与她们生活在一个地儿的人，不等她们问，苏妈妈解释道：“瑟兮坞是为侧夫人起的院落，就在原来御茗苑的位置，老爷考虑的真是周全啊，这样一来，侧夫人与老爷的院落离得近，方便照料。”

穆氏简直肺都要炸了，苏妈妈又补充道：“你们手脚麻利着点，弄完赶紧去修建瑟兮坞，要不然侧夫人得天天住老爷屋，不合规矩。”

……

“啊。”穆氏失仪地大喊出声，像疯了一样抱着头大喊，坐倒在地上。

杳音见事情进行的不顺利，上前道：“不如，奴婢帮夫人拆墙吧，奴婢力气大。”

穆谨此刻顾不上穆氏，连忙拦住杳音，她可是“专业”拆家的主，绝对不能让她动她的院子，特别是她的温泉，刚好在附近，可经不起折腾。

远处，一座轿撵抬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来到近前，妇人下轿由面容姣好的丫头搀扶着，再接过侍女给她递过来的香扇。

她边打着扇子边在穆氏跟前踱了几步，斜侧着头，仔细打量着穆氏，最后还是道了句：“夫人且起来吧，这来来往往多少人？也不好看。”

穆氏直愣愣瞪着琴夫人，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她坐在地上发出阵阵冷笑，嫌恶地指着她道：“湘琴啊，原来是你这贱蹄子。”

琴夫人侧过身对苏妈妈说：“我说什么来着，如今我与夫人的身份很是尴尬，不宜相见。我初来乍到，并不想以身份压人，但恐怕夫人不会理解我的心。以后有关夫人什么事，你尽替我办了吧，回来向我禀报就行。”

“是，夫人。”苏妈妈应道。

琴夫人再走到两个音面前，并不敢接她们行的大礼，因为她深知这两个丫头是陛下派给季秋的。她客气说：“代我向大小姐问好，转告她她为我设计的‘瑟兮坞’图纸甚好，我很满意。”

“苏妈妈，这里该怎么造就怎么造，不用知会旁人，这是老爷的命令。”

随后，琴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轿撵，打着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