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大单于
作者:墨茗忧伤 | 分类:历史 | 字数:12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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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决心龟兹邀三王,弃辎重月氏定夜袭
集结起来的月氏五部翻山行军尚需时间,天山南边的员渠城下,金帐大军则分批次攻城与轮休。
金帐有着朗克尔斯行商建立起来的情报收集体系,此时正在发挥着它的作用,相较于乌乌纳钦的战前侦查,商人们的消息传递要更提前。
各方的动态汇聚在赵炎和伯尔班尼的手中,并被他们标注到了王帐内的沙盘上。
伯尔班尼说道:“大单于,按延城传来的消息来看,龟兹王封纳罗很谨慎。
知道我大军受挫员渠城,也只是跟其余三王商讨,想让他们出兵,看来还需进一步刺激。”
冒顿倒是不以为意,世上没有几个傻子,鱼儿不咬钩,只能说明时候不到。
他坚信只要员渠城能拖的够久,封纳罗不会不心动,大危机相对应的就是大收获,领导西域诸国打败匈奴,龟兹就是西域的无冕之王,这种逆天的声望再想做什么,必将顺理成章。
天山南边的事需要时间去发酵,冒顿将目光放到天山北道,问道:“姑师王怎么说?同意我们进驻交河城了没有?”
柯世列回道:“姑师王愿意让大军借道并且能提供相应的补给,不过交河城却不许我军屯住。
倒是去姑师国的使者向北联系上了右谷蠡王和乌孙王,他们正沿着天山北道向西行军。”
冒顿哼道:“姑师王的路走窄了,算了,先不管他。
让赤部狼骑引兵五千,屯住在姑师国境内,确保我军跟北道大军的联系不得中断。
派人告诉德努阿和猎骄靡,不要轻进,月氏人恢复这些年,塔塔要是敢下定决心,是有足够能力吃掉他们的。”
“诺。”
第二个月匆匆划过。
在西域各地商队的传播下,焉耆王博珺文虎已经被冠以了战神的称号,以区区一国之力,数千之兵,硬顶匈奴十万大军,这绝非常人能为。
不断袭扰匈奴后勤,迟滞匈奴攻城的腾措尔斯也被冠以猛虎之名。
有褒自然有贬,整个西域舆论界对匈奴人的评价急转直下,就连投降已久的楼兰境内,居然也有人念在天下吐火罗是一家的理念,烧毁了数十艘为匈奴运粮的小舟,用实际行动支援着他们远处的焉耆兄弟。
面对局势的发酵,封纳罗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匈奴人不会日日耗费着天价粮秣,来成就焉耆出名吧,十万大军两月之粮,这可是能吃空粮山的节奏。
随着种种迹象表明,匈奴大军必然在员渠城下受挫了,封纳罗原本坚定的信心开始动摇。
姑墨王、疏勒王和莎车王纷纷派来信使,询问龟兹是否要出兵救援焉耆。
匈奴人的西进,是灾难也是机会,若是龟兹能带领西域联军击败匈奴,龟兹将不再是北道的霸主,而是整个西域的领头羊,他封纳罗在位期间,就能完成历代龟兹王的梦想,统一西域吐火罗人的国度。
王宫内的封纳罗犹豫难择,延城内六国使者往来不断,可谓异常热闹。
焉耆使者天天堵在王宫门前求援,匈奴和楼兰的使者则施压封纳罗尽早决定归顺。
其余三王则非常油滑,你龟兹领头出兵,则三国陪着出兵,要是你龟兹先怂了,则莫怪我们归顺匈奴,毕竟这个时间段,谁家都城内还没有一个匈奴使节。
多日未决的封纳罗,头疼的扶着额头,说道:“这三王实属将我龟兹架在火上烤,本王若是一退,这帮狼崽子必然都降匈奴人去了,到时候咱们龟兹怕是得遭灭顶之灾。”
乌叠眼露狠色,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战!
匈奴人两月未下焉耆,必然是兵疲,腾措尔斯数千之兵,都能在匈奴骑兵的围剿下活到现在,匈奴骑兵也不过尔尔。
大王,依我看匈奴大军并没有楼兰使者说的那么玄乎。”
封纳罗摇了摇头,为难道:“一国之运,岂能轻易下赌。”
乌叠愤恨道:“这不成,那不行,难道干耗着能成?
大王若是难下决心,不如来个折中,先让三王引兵而来。
待三国兵到延城,半个月的时间足矣让我们做出判断,若是匈奴可征,则驱逐两国使者,开战。
若是匈奴不可征,咱们大不了割些肉,将三王的怨气消了,自然无事。”
封纳罗眼神一转,道:“若是这样一搞,下一次延城兵危,三国必然拖沓难救。”
乌叠哼道:“哪能前怕狼,后怕虎,大王,你别忘了,博珺文虎历来跟大月氏王塔塔不清不楚,简直就是我们吐火罗人中的败类。
一旦真让他将求援信送到伊列水,大月氏不会放弃这个插手山南事的机会。
开了这个头,焉耆必定会靠过去,今后我龟兹不仅要面对河西来的匈奴,还要面对大月氏南来,腹背受敌。
我私下里宴请焉耆使者,知道腾措尔斯至今并没有派人向大月氏求救。
我们要是再对焉耆不管不顾,腾措尔斯看不到希望,必然会倒向大月氏,到时候焉耆国内就再没有人为吐火罗一统而发声了。
腾措尔斯的草场就在西部草原,向北翻个山就能为月氏人打开大门。”
封纳罗用手捏着胡子,沉思许久,最后决定道:“你立刻带着我的王令,跟着三家使者回访,让三王从速出兵。
此次出兵的斩获我龟兹只取一成,用让出来的这些财货来减轻三王怨念。
腾措尔斯哪里,你给他一个定心丸,打退匈奴后,我们会支持他继任新王。”
乌叠振奋道:“早该如此了。”
......
天山北道。
右谷蠡王部大军行进途中,德努阿骑在马背上百无聊赖,望着身侧跟着的猎骄靡,一路上两人侃侃而谈,关系亲近。
之所以能如此融洽,是因为猎骄靡送出了不菲的路资,而且德努阿是右部为数不多现在就站队稽粥继位的人,他自然而然将支持稽粥的猎骄靡视为了自己人。
老迈了的德努阿或许时不时会有些神志不清,但猎骄靡却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一路上的山山水水都在他脑海里铭记,他牢记着摩柯末的教导,乌孙的西迁路必然要在匈奴的帮助下完成。
望着矫健的匈奴骑兵,他们身上的甲胄和弯刀都是猎骄靡喜爱而不得的东西,只可惜这支军队健壮的身躯里,有着一个腐朽的脑袋。
在交谈中,猎骄靡发现德努阿的作战意识,还停留在蛮横的冲锋作战里,对月氏人更是极端的轻视,德努阿或许是一位合格的千夫长,但绝不是能单独统兵的大将。
他都能看得出来,为何金帐还是会让德努阿担任北山道的主帅呢?
想不通的猎骄靡硬着头皮提醒道:“王爷,我军一路走来,大月氏人都避而不战,咱们得小心他们使坏。”
德努阿脸上一板,非常不乐意小辈的贸然质疑,哼道:“乌孙王还是太年轻,打过的仗太少了,就凭本王的这一万五千勇士,他大月氏就算来三万人都挡不住,再加上你的乌孙骑兵从旁辅助,必然万无一失。
本王不信从河西逃跑的月氏人,能一下子抽调出七八万的大军不成?
月氏人没这个胆子!”
就在德努阿准备教育一下猎骄靡时,只见远处哨骑飞奔而来,禀报道:“两位大王,我前锋骑兵遭到月氏骑兵袭击,前锋军正在接战,万夫长派我来询问,大军是否要摆开阵仗开战?”
德努阿顿时老脸一红,不过经验告诉他没那么简单,他问道:“北边大漠警戒的哨骑可有回来?”
“尚未。”
德努阿冷声道:“大军停止前进,前锋军先别着急进攻,稳住阵势,待本王将令。”
“诺。”
不久哨骑再至,勒马禀报道:“大漠中发现了月氏人穿插的驼队,其前锋正向我军腰斩而来。”
德努阿怒骂道:“这帮月氏狗倒是好算计,他们哪来这么多人,该死!”
此时猎骄靡记起了金帐前些日子的提醒,知道这有可能是月氏主力,瞬间明白不能硬拼。
猎骄靡主动说道:“王爷,不如让小王带着本部骑兵暂且迎住大漠北来的月氏驼队,您带着大部队边撤边战。”
这话说到了德努阿心坎里,既然猎骄靡懂事的殿后,他自然乐的保护自家部族。
德努阿笑道:“金帐不许我等轻进,既然大王深知单于心意,如此就依大王,到时候金帐续功,本王定然向大单于进言。”
猎骄靡扶胸一礼,率兵而出。
德努阿则率兵东撤。
交战半天,匈奴和乌孙留下数千尸体,大军顺利摆脱月氏的绕后驼队,向东撤退。
黑夜,在火把的照耀中,塔塔静心等待着战后的统计。
望着眼前跳动的火光,改信宗教的塔塔心中期盼,希望这光明带给大月氏希望。
“大王,右谷蠡王部损失了千余骑,剩下的都是乌孙人,估摸有两千。”
“该死!”
“这帮可恶的匈奴人,居然让乌孙人给他们顶刀!”
随着叫骂,帐内贵族们的脸都冷了下来,举国之力动兵,耗费无数,这战果着实说不过去。
而且没打残匈奴的右谷蠡王部,月氏的伊列水牧场还是两面受危的困局。
作为此次驼队指挥的直支都恩拔骂道:“若不是乌孙骑拼命挡住我们,首当其冲的匈奴大军必然落不下好,否则岂会让他只损失这些。”
不待诸贵族们继续发牢骚,塔塔伸手一压,起身说道:“传令下去,各部放弃辎重和修整,全军直扑郁立师草场。”
纳氏干闻言急忙站起来说道:“大王,怎能如此行险,若是德努阿没有在郁立师草场驻脚,我大军夜间奔袭,恐有溃散之危,一旦扑空,匈奴大军有复来翻转之机。”
纳氏干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匈奴用乌孙人的命去填,月氏则是逼着塞人往前冲,现在的月氏军中赛人少说占一半,近十万大军突然夜袭,自家还不得乱了阵脚。
不过塔塔却非常坚决,他望着贵族们说道:“这次我们没有选择,若是从匈奴人身上咬不下这块肉,到时候北山道要防,焉耆草原也要防,南北受困,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兵力,这次必须将右谷蠡王部打残。”
直支都恩拔率先站出来,喝道:“我支持大王的决断!”
见诸将踟蹰,直支都恩拔直接抽出腰间的战刀,喝道:“谁敢忤逆大王,先问问我和将士们的利剑答不答应!”
一时间大帐中气氛诡异。
几息过后,纳氏干起身站到了塔塔身侧,月氏朝堂再无二念。
月氏大军即刻放弃辎重,连夜奔向郁立师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