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妖记:上仙,请慢用
作者:朔云边月 | 分类:古言 | 字数:2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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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书场重开遇金主
他一双大眼珠子瞪得如同铃铛,“你的意中人……”
麒麟想起她曾说过自己有中意之人,要他莫再纠缠。
锦云本想说,涂三郎虽然风流不羁,不拘小节,却是难得的仗义。那个花痴涂三的渭河蜃蛟就是冯夷的兄弟,也是锦云的小舅舅。涂三以德报怨,度化蜃蛟,他们想还他一点人情,故而出手指点。
话本已要出口,待见陆子明可怜巴巴的样子,锦云忽然发现了个可以斩断麻烦的由头,便改口道:“是啊。我的意中人正是涂三郎。风度翩翩,有情有义,文武双全。陆上仙,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
真奇怪。
麒麟听了这话竟然没有怨愤,没有吵闹,甚至都没有追问。
他先是发呆,突然又一阵傻笑,最后竟神色凄惶地冲她拱了拱手,一言不发,拖着“男尸”便离去了。
锦云可是没有想到他的这种反应,冷淡的眉眼也现出了一点惊讶。
正诧异间,陆子明忽然止步,丢下“宝贝”,折回来,对她惨然笑道:“对了,神君,若是不周山被寻出,上头难免有场天罚。这几个月,务必要离孔城远远的,也不要舞枪弄棒了,以免天君迁怒再殃及河洛。千万要记住。至于……三三……你既然喜欢他。我更得快些把他救回来了。你就放心吧。陆某……告辞了……”
他说这话时虽然在笑,却已五官挪位,一双大眼里还盈盈有光。
锦云愣了,看着他傻乎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碧水深处,忍不住骂了句:“夯货。”
陆子明去了小半个夜晚,待他带着“宝贝”回到岸上一看,可是傻了。
押送仁兽的队伍不见了,地上仍有扎营的痕迹,车马人员却都不知所踪。
更要命的是,他留在原地的那个黄羊变的假躯壳,竟然被宰了?!
不但被宰了,还……大卸八块,尸体残缺不全。
陆子明看着那只黄羊的惨状,不由抽了口气。
真是太奇怪了。
他长得如此娇憨可爱,又大吉大利,自从来到人间,只要现了本相给人看见了,那人必然不是磕头流泪,就是欣喜若狂。
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连麒麟都舍得下手的恶棍。
严光一行究竟遇见了什么?
这伙人是生是死。
“麒麟”被杀了,他们又该如何交差?
……
陆麒麟忙着故人相会之时,孔城里,众人也没有闲着。
“画师”们坐在酒肆二层,将军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位置,足够铺排各种画具,居高临下,又很隐秘,作画时可以不受打扰,又能一边吃喝,一边采风。
这是孔城最好的酒肆,有好酒好菜,更有好人。
他们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也喜欢上了这座城。城中众人个个都干劲百倍,没有私心,食物丰沛,秩序井然,日子过得如此干净纯粹,每隔几天还能在辩奸台边看杀人玩。
走遍山山水水,百戏杂耍都不如“辩奸”精彩。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最好能一直留在这里,再不离开了。
笔墨渐渐晕开,轮廓细细勾描,《湖山记》里又有了新的一章——《孔城篇》。
虽然少了那个唱戏的美优伶,不过并不打紧,反正“传主”也不是他。陪衬“传主”的角色可以丰富多样,如此,看画人才能有更好的观赏体验。
“把她添上吧。”一个“画师”指着坐在台边一角的人。
那是个瘦小丑陋的女娃,脸上挂着伤,瞎了一只眼。有听客认得她,知道她本是一只“老鼠”,不久前跟着不知情的客商寻回了城里,是个哑巴,还是半瞎。因她生得晦气,又太瘦小,连“辩奸台”都没有资格上,所以满城众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谁也不愿意与她扯上关系。
她也识相,只在阴暗角落里栖身,捡些残羹冷炙过活。
大家希望也相信,很快的,这个孔城的污渍就会更加识相,自动消失。
不曾想到,这“老鼠”很是走运,几天前,将军府的人竟然发现了她,还把她捡回了。
将军真是菩萨心肠啊。竟然还花钱养活这样的东西。如今,人们只要一见到她,就能想起将军的仁德,感念将军的慈爱。
所谓腐朽化为神奇,只要善加使用,“老鼠”也可以展示孔城的美好。
流浪生涯虽然夺走了女娃的一只眼睛,仅剩的一只还是保留了一点干净明亮。她就靠这只眼睛看路,每天都抱着虎斑猫,坐在同一个角落听书,偶尔替先生端茶递水,安安静静,从不打扰。
妙珠先生独坐台上,正悠悠讲着弄玉和萧史的故事——
“但听那应和的箫声清越优美,其声若远若近。引得弄玉心中生异,停吹而听,其声亦止,余音犹袅袅不断。弄玉临风惘然,如有所失。将玉笙置于床头,勉强就寝。当夜,迷迷糊糊间,忽然梦见西南方天门洞开,五色霞光,照耀如昼。一美丈夫羽冠鹤氅,骑彩凤自天而下,立于凤台之上.....”
女娃已经听痴了,摸着阿妙的皮毛,忍不住咧着嘴笑。
画师们不明白,“传主”为何偏爱这些不入流的“淫词艳曲”。
这座城上下一心,忠贞勇敢。在这里,枕戈待旦,严防死守才是第一要务,软趴趴的萧驸马和爱思春的弄玉公主,实在不合时宜,倒像是对城众的侮辱和嘲弄。
孔城也有优伶和说书人,有男有女,个个品行端正,慷慨激昂。他们演的说的都是前朝的忠臣良将,或者是本城将士百姓的动人故事,从不会把男女风月写进戏文里。
程青雀的书,只是这些精彩演出中间的茶歇,让听客们有时间出去方便。
果然,台下的听客们对妙珠先生的新段子都一脸冷漠,有些甚至咬牙切齿。
隐隐还能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一个婆娘怎么如此……不要脸面?”
“实在是太下作了。”
“她......该不会也是齐国的奸细?”
“画师”们有些发慌,虽然他们也讨厌女俳优作怪,可若是“传主”真被听客拖下来打死,他们也会很为难。忽闻台下席间一阵躁动。
三人忙放下画作,向下观瞧。
奇怪,这些听客是撞上什么了?
男女老少的脸面,全都往一个方向摊开,仿佛许多枯焦的叶,忽逢甘霖,竭力舒展,口齿大张,鼻喘粗气,每条纹路里都躺满了瞬间涌出的激动泪水。
难道是萧驸马出场的桥段讲得出了彩,感动了他们?
不对,看那样子,不是感动,而是激动,甚至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全场起立,站得笔直。
这哪里像听书,分明就是点兵。
听客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方向,却不是说书的高台。
往那方向望去,画师们才明白了,原来是贺兰将军,日理万机的城主,竟拨冗亲自来听程夫子说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