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的辉夜渐渐恢复了平静，七天后的凤锦朝堂，却是吵吵闹闹，冷都冷却不下来。

女皇凤衍亲率赤焰军回到凤锦皇宫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此刻却是一点都平静不下来。

“女皇陛下，赤焰军北伐一事，如今无端撤兵，补给后勤消耗诸多，陛下总要给我们兵部一个交代吧？”

新任的兵部尚书是个耿直的官员，如今本就是大好的灭掉辉夜的机会，却平白无故地被浪费掉，就算是女皇陛下，也要说出个理由。

“女皇陛下，兵部的确调配人力诸多，如今陛下突然撤兵，总要有一个由头吧？”

兵部尚书说话，素来辅佐于她的兵部侍郎也连忙开口请求道。

兵部不依不饶，紧接着负责协调的后方将领也不怎么愿意，这朝堂主战的众臣依旧是口口声声要一个理由。

凤衍支着手肘端坐在主位之上，静静地瞧着下面的一众人吵来吵去，眼底平添了几多怒气。

理由，理由个鬼！

她若是说为了小钰，才放弃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下面这一众大臣恐怕又要对皇太女殿下心生不满了。

她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不好受啊！

凤衍不说话，这主战的将领却是在一会儿的功夫唰唰地跪了一地。

顿然间，这朝堂就剩下一些心照不宣的主和派。

其中这新上任的礼部尚书非常主张两国和平相处，当然她也看得出来一向强硬的女皇陛下转变了态度肯定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故而很快就声援道：

“辉夜如今已经递交了国书，愿与我凤锦和平百年，开互市为百姓谋福利，这仗，不打相较于打实在好处百倍，诸位何必非要陛下给一个理由？”

户部尚书想要的是国泰民安，如今也当即俯身叩拜道：

“老臣也附议，陛下不生战乱，不仅是辉夜之幸，更是我凤锦百姓之幸。与民更始，休养生息，方为治国之本！”

之前的御史大夫元东也是个想要天下太平的人，如今这一场辩驳，自然也是当仁不让地开口道：

“老臣附议，陛下所为，乃顺应天下之势，纵然如今我凤锦国力强盛，但想要在一夕之间灭掉辉夜，也实为难事。”

“若是辉夜将士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抵抗，我凤锦必定损失惨重。如今两国握手言谈，和平共处，友好互利，陛下圣明！”

……

两波攻击，实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凤衍听了许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面色也是极为的难堪，瞅着这一群她连理都不想理的臣子，她真的想掉头而归。

眼看着两派吵的差不多了，凤衍才用渗着三分冷意的话开口训话道：

“众位臣工，朕此前出兵，是因为朕想要灭掉辉夜，实现素来一统天下的夙愿。”

“但朕去了辉夜国都，发现想要灭掉一个早就已有准备的国家太过不易。无谓的牺牲更是没有任何必要，与其发动战争，或许广开互市，和平共处方为正道。”

“朕如今已经接了辉夜和谈共处的国书，绝不会再起战端。”

“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一语说罢，凤衍直接拿出了女皇该有的气势，而后甩袖离去，再无半分要和下面跪着的一众臣工商量的意思。

“退朝！”

凤衍离开，女官很快便宣布了朝会的结束。

众位臣工面面相觑了一番，终究也没有人再敢公然忤逆已经下了决定的女皇陛下，三五个一群地纷纷选择离去了。

毕竟，女皇陛下都如此发话了，她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如何呢？

……

凤衍这心里不痛快，回紫微殿的一路上，气压低的上随侍的蓝悠都觉得心惊胆战。

凤衍刚刚推开紫微殿的门，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幽远清肃的声音：

“陛下！”

凤衍闻声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微笑着的国师无忧。

“你来了！”

凤衍进了殿堂之中，挥手让随侍的婢女都下去了，挥手坐下，才对着随之而进的无忧叹了口气。

无忧本就是个清闲的人，如今这殿堂之中再无外人，他也没有避讳，轻轻一笑道：

“若是无忧猜的不错，这一次，在最后关头劝了你的是小钰吧？”

凤衍听着这话，也实在有些忍不住白了一眼那个还在笑着的人，赫然长叹道：

“是啊，果然不出你所料，朕这一辈子的克星，除了你师兄，就剩下这个女儿了！”

“小钰她让朕在她和辉夜之间选，朕如何能舍弃她呢？”

“反正，于朕来说，这天下，也不过是朕为阿陌一人所取罢了！”

凤衍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边早就准备好的清茶，看着茶水中倒映出来的自己那张难看的脸，她又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早知道当初就听你的劝了，倒是朕这个女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如今这朝堂之上的一众大臣还要朕给出撤兵的理由，吵的不可开交，简直头疼死了！”

凤衍也只有在无忧面前，才会显露出这般模样，才会说出心底潜藏着的话语。

听得凤衍抱怨的话，无忧面色依旧淡然，付之一笑道：

“难得见陛下还有这般无可奈何的时候。”

“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无法舍弃的，就像小钰之于陛下，时景之于小钰，看开些便罢了！”

“更何况，陛下是这凤锦的陛下，决策这些事情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无忧句句都说到了凤衍心坎之中，凤衍晃动了几下手中的茶盏，终究还是将茶水一饮而尽，朗声一笑道：

“还是你懂朕。”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随着小钰的性子来吧！”

“反正，这天下，总归还是属于她一人的，朕想要的，从来也不是这个皇位！”

听得这样的话，原本是翩翩公子的无忧却是低垂了眉目，在凤衍看不见的时候苦笑了一声，心底不知有涌现出几多酸楚。

当那一天来临之时，她还会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吗？

或许，那个时候，她会陷入万丈深渊吧。

可至少，这十六年，她还活着，于他而言，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