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肉块，红十三和红九九它们明显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吃了下去。

决斗是妖疆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消遣，一群妖怪在无聊的时候经常会组织决斗，而且参加这着往往络绎不绝。

它们随便搭筑高台或是圈地为界，由两个妖怪在里面来一场血肉横飞的厮杀，最终以一方的死亡宣布战斗结束，胜者有权处理败者的尸体——也就是死者的血肉分配权。

当然，这种血腥的厮杀还有一个更残酷的规定，叫做上台，就是守擂一样的规则，胜者获胜之后，假如还有妖怪想要进行挑战，它必须应战。

好强的妖族几乎不会选择拒绝，直至战死，或是取得最后的胜利。从一开始就取得胜利，然后上台赢到得最后的妖怪会取得名为穿台的荣誉，因为它在一轮轮的车轮战中取得最终的胜利，所以一般也会受到很多妖怪的青睐，这也是它们可以作为吹嘘的资本。倘若不幸战死，便是由杀死它的妖怪接台，然后上台。

红十三和红九九吃得心安理得，因为它们也经常参与这样的消遣。假如它们再早点来，那么此时不是在给姬正分肉就是被别的妖怪分尸。

擒黄和它的部族倒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好多年有没有吃到过决斗得来的食物了。

但它们还是吃了下去，带着几分激动。

姬正吃完生肉后，反胃了好一阵，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后来还是红十三开口朝那高大妖怪问道：“你可知道，饕餮君王现在身在何处？”

“饕餮君王？”

那高大妖怪先是一愣，然后挠了挠头，有些迷糊道：“我其实……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饕餮君王在木截和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妖怪打了一场，然后就匆匆回去了。”

“回去了？”

红十三有些诧异，那是个什么说法？是逃了还是临时有事？

“反正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听说饕餮君王的那些亲信也不知道。”

它们更不知道的是饕餮不但落败，还落荒而逃，在自己的洞穴内自暴自弃了好一阵子。

姬正好不容易压住强烈的干呕之意，走了过来，刚好听见它们说的话。

当时他的心里就大致有了底。

因为他当时是看见了一点情况的，那从地下钻出的地龙和饕餮打到一起，照这意思，饕餮应该是败了？

可是不至于啊，姬正实在想不出来它身为三君之一，战败竟然还会逃？

红九九也凑了过来，怀里抱着还在熟睡的小野猪精，在红十三背后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如何？”

姬正在和那高大妖怪搭话的时候，本来是将小野猪精交给红十三抱着的，结果现在一看在红九九手里，这还了得，直接就给抱了回来，生怕待会红九九一个不小心就把小野猪精吃了。

“还能怎么办。”

红十三感慨道：“这边的战斗现在已经迫在眉睫，我们是没有那个颜面离开了。”

它看向姬正道：“岚大人，要不然你就带着它去拜见饕餮君王好了，你不是饕餮君王的手下，又无罪可言，不像我们，背负罪恶，只能在这里以死洗清罪孽。”

“我？”姬正当时挺意外的，老实说他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任务。

一来，姬正是不知道饕餮住在哪里，其次……现在木截这边，为了响应姬正的天道师名义，长图势必已经派出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协助，他能说放着盟友独自面对数倍于自家的虎狼之师，然后自己偷偷溜出去偷敌人的老巢？

关键是就算是偷掉了饕餮，这些妖军也很大可能不会散去，反而还会打得更凶。

因为它们压根就不是因为饕餮才集结起来参与的这场战争。

姬正很直白地坦言说：“我其实并不是很想带着它去找饕餮君王。”

他道：“你们知道的，因为鬼妖道出身的问题，所以三君都看不起他，尤其以饕餮君王更甚，所以我没必要帮它的忙。而且我现在也只是想做这场战争的参与者。”

“是这样啊……”

红十三当时有些犹豫，但姬正说的确实都是实话，鬼妖道本就是出身人族的，又是被那位妖族最大的叛徒改造的成品，所以自从黄金时代破灭以后，就饱受妖疆妖族争议。

“那可该如何是好？”

红十三想不明白还有谁更适合担任这个任务了，且不谈那些妖怪是否会信真的有恶首在如此时机滥杀，光是那小野猪精软硬不吃的太态度，就会叫很多妖怪忍不住半路上把它扒了皮。

姬正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到后来总会前往木截前线，到时候必然能够遇见饕餮君王的亲信部队，那些妖怪里想必不缺擅长搜魂之术的鬼魅，交给它们来搜魂也一样，而且这样更容易叫它们信服不是么？”

红十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这样也行。”

毕竟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姬正在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是找了借口让自己跟上大部队了。

这样的话，他就有更丰富的时间混在大军之中观察这妖疆妖怪了。

在下面只是稍作了一两个小时的整备，擒黄的部族后面就又赶来了两三支部族。

“这样的汇集速度是非常之快的。”

那头一开始给姬正分肉的妖怪看着熙熙攘攘的妖群，有些唏嘘道：“在我的记忆里，妖疆只有两次有这样大规模的妖军聚集，一次是当年逆君大人和半边妖疆的妖怪展开决战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登天之战了。”

它说，当年的登天之战本来还能够更加宏伟的，但是倪俊的调兵令之要求道行高深之辈参展。

为了回应那位伟大君王的号召，整个妖疆都为之疯狂。

“你是不知道，在听到调兵令以后，整个妖疆掀起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混战。”

姬正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知道。

妖族对于神界的执念是人所无法想象的，所以当它们听闻攻打神界的消息之后，实力强大的妖怪第一时间响应动身。

那些道行稍微低了点的妖怪就疯狂杀戮，杀死族中的老弱，然后和邻近的部族展开杀戮，不分昼夜地杀，杀了就吃，疯狂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动身。

因为那一场战争，人族却反倒成为了受益者，因为当时的人族大部分都已经被上天回收了操纵自然的能力，真正有力量的原始人族都渐渐隐藏起来，所以普通人鸡=即使吃得再多，都比不上一头道行相等的妖怪来得实在，所以他们被排除在了猎杀之外。

然而即使是经过那样的厮杀，妖族到现在的数量依旧是非常庞大的。

“走吧。”那妖怪对姬正和擒黄它们说。

它和一路赶来的部族共同上路，足足有十几万之多，姬正他们就跟在后面，随同他们一同上路。

大军走过，将地上啃食得干干净净的白骨踩得嘎吱破碎，然后很快就又被后续的部族跟上来坐下。

那些死去的妖怪，还没能登上木截的山顶便已经被自己的伙伴吃掉，你问它们冤吗？

惭愧是有的，毕竟技不如妖，但是并不冤。

世间生命终有一死，它们虽然沦为了食物，但是却稍微为盟友壮大了一点道行，这就够了。败者并不觉得耻辱，胜者在战斗时，也怀着与败者同样的决心决斗。

登山之途缓慢无比，姬正他们刚刚上路，小野猪精就被吵醒了。

当它揉着惺忪睡眼，看见了满地碎骨时，愣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明明就是在这大军之中，怎么还会有死者。

当姬正给它讲解了关于决斗的事情是，小野猪精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真残暴。”

它抬起头问姬正：“人族也会这么残忍吗？”

姬正笑着说：“当然不会，人族以食人为忌讳的。”

“对啊。”

红九九听着姬正和它的对话，可以高声感慨道：“因为人不吃人，所以就转向去吃别的生命，这其实一样是弱肉强食的道理，同样是吃，只是有的人从不深究其实的原由，只把吃肉当作了习惯，同是食肉残害生命，我们妖族吃血亲，吃人，问心无愧，不像他们一样虚伪。”

姬正张了张口，想要反驳点什么，可是紫汐想了想，好像也不知道该什么借口反驳才合适，又只能悻悻然作罢。

小野猪精理直气壮道：“我倒是觉得样挺好，虽是弱肉强食，但是只要认清本质，就很好，而且不吃同族，会很有规矩。”

红九九嗤笑一声，懒得多说。

妖族从来不屑和听不进道理的妖怪讲道理，所以只要有意见不合，那就是直接干，打死你之后把你吃紧肚子里就是讲道理了。

但它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有姬正在，不然红九九早就不知道把小野猪精打死多少回了。

姬正耸了耸肩，感慨着对小野猪精道：“你刚刚说了一番不错的话啊。”

“本来就不错。”小野猪精嘀咕道。

等他们登上山头，站在那坑坑洼洼的石地上，姬正感受着熟悉的风，摸了摸小野猪精尖利的毛发道：“也许你应该生在人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