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沉默就是那屋里忘关的空调，冷的让人尴尬。

两只堂堂的妖魁大人好长时间才回过来神，螳螂精能清晰地看见他俩脸都绿了。

诸犍转身冲进屋里就是对着黑火一阵大吼：“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自己可以救人来着？”

祸斗黑火也苦着脸，摊开双手。

他们可是名震一方的大妖怪啊，吃了几万年的人，可从来没做过一次救人的事，所以看见羡云受伤之后，潜意识的反应就是用人族的救人方式救人，完全没想到自己可以救人的办法……

太尴尬了……

三只小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两位妖族大佬趋势不是开玩笑后，低声交谈。

“哎，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明说啊？”

“说都说了……”

“我现在就害怕他们俩恼羞成怒，给咱仨灭口了。”

……

毕竟是这么丢人的事情……

两只妖怪相互质问的同时，羡云的脸色越来越差，气息也都可有可无起来。

“算了算了，先不说别的，快救人要紧。”

诸犍慌忙道，不然她可就真的死了。

诸犍双手放到羡云身上，墨绿的妖气自像是烟云一般弥漫，顺着毛孔没入羡云的身体里。然后在她的浑身筋脉中不断游走，尽量避开那股属于资阳的气息，为她吸出中毒的身躯。

“喝！”

诸犍一声沉喝，羡云整个人忽然都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墨绿色的妖气离体即散，白色的水滴直接飞上天花板，一滴滴粘着着。

黑火看着头顶的那一片水渍，惊讶道：“这……不就是咱们刚刚喂她吃的药？”

诸犍一脸阴沉不定，转头看见屋里三只妖怪，便叫道：“你们三个，过来。”

三只妖怪哪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走过去。

“安眠药，知道是什么吗？”

螳螂精和王八精一开始都不知道情况，没敢回答，就狗精有一说一，坦白道：“有助睡眠用的。”

对啊，这不还是有助于睡眠用的吗？诸犍和黑火同时挠着头。

“怎么差点就给吃死了？”

王八精眉头一颤，问了一句：“等等，两位大人，你们……给她喂了多少？”

“才一瓶。”

“才一瓶而已？”

王八精直接惊呼出声，把诸犍和黑火吓了一跳。

“怎么，难道吃的少了就是毒药？”

螳螂精摇了摇头，两颚一张一合道：“少倒是不至于，喂得少一两颗才是帮人睡觉用的。喂多了就是毒药，只是两位大人怎么才喂一瓶？按您两位的风格，不是直接来个填肠才合适？这么点不损您二位的威风？”

“放屁！”诸犍当时就是一句怒骂，三只妖怪同时一缩，跟个小鸡仔似的，大气都不敢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是要救人！”

嗯？？？

救人？

王八精赶紧伸出爪子从小小的耳朵里掏出两块又大又硬的耳屎，抱歉道：“大人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滚蛋！”

诸犍气得一巴掌直接把王八精拍回了长气观。

这下剩下的两只妖怪终于知道了，真不是它们幻听，两位妖魁是真的想救人。

天大的奇闻，吃人的妖魁居然要救人，夭寿啦！

诸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恢复平静，伸手勾来天地灵气，注入羡云体内，为她加速疗伤。

“只是把他从那儿来的送回哪儿去了而已，你们两个，坐这里不许动。”

“是！”

螳螂精与狗精真的就一动不动。

然后黑火抱着手臂转过身，像是提出了某种猜想，装作不经意的问：“你说，人类一般喜欢坐在受伤的人身边，是为了什么？”

螳螂精忍不住了，直接就打开了话匣子道：“这个啊，当然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说起来只是为了能让伤员第一时间醒来看见自己而已，别的屁用没有。”

“是这样啊……”

螳螂精心里可别提多高兴了，正可不就是拍马屁拍到正点上了？

“大人，我给你说，对于人族的研究，我可是一流的，有什么不晓得的，问我准没错！”

诸犍甩手又是一巴掌，再送一个回家。

最后就剩狗精了。

“你会说话吗？”

狗精想了想，感觉与其留在这龙潭虎穴，还不如老实点早些认命了，就很认真道：“不会。我不会说话，所以话也不多。”

“那你就留下来吧。”

“卧槽，你狠。”

感情黑火问的是会不会察言观色，结果他正好说出了两位大人想要的回答。

想哭的心都有了。

——

得知羡云失踪的消息后，姬正第一时间命令妖怪去寻找，当然，自己也不例外。

只是不凑巧的是，半路遇上了蓝青，还有那个萝莉，方兰芷。

蓝青还好说，简简单单地打过招呼，然后拉着朔曦和姬正站在一块儿，方兰芷哼哼唧唧了半天，自己一屁股溜了。

“别管她，他就是那样。”蓝青告诉姬正道：“兰芷这个人自小仰尊处优，所以优越感很强，首先就不会和朔曦一起走，其次就是与你们之前发生过冲突，所以也不能和你们站成一排，所以只能走了。”

姬正摸了摸面具上的大鼻子，总感觉很不是回事。

蓝青依旧是很热笼，拍着姬正的肩膀问：“哎，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后来要去那个……妖疆对吧？那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不去了？”

“倒不是那样……”姬正老老实道：“主要是回来办点事情，因为这里有一些祖辈留下的线索。等到祝和会结束我们就离开了。”

说完他还刻意看了眼妈妈，到现在她都没透露过一点点消息呢。

孍直挺挺往前走着，装作没看见。

“那走之前，能不能替我解个惑？”

“你说。”

蓝青扭扭捏捏道：“就是……能不能教我分辨好妖怪和坏妖怪的区别？”

这怎么区分？

姬正愕然。他有一双太阳眼都尚且不能确定自己看见的每一个妖怪都是该杀的，怎么教蓝青？

“天生万物，灵智者异族不异情。妖怪虽然听起来可怕，无法揣度，但其实和看人无异，用你的眼睛去观察细节，才能区别出一个妖怪的还坏。”

悠悠之声，犹如醒钟，孍轻轻颔首道：“天道师尚且不敢辨认所有的妖怪好坏，又怎敢随意误人子弟？孩子，道听途说并不一定真正有效，你之前对妖族的成见不就是因为如此？眼睛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得自己肯去寻找，才能学会分辨。”

常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阿姨说的很有道理。”

孍面具下笑了两声，是很愉悦的笑声。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红雨他爸说的，当年就是在这里，和一个误入歧途的妖怪说的。”

姬正歪着头，问：“父亲？他说过这话？”

蓝青比姬正都诧异道：“这么有哲理的话你都不记得？”

姬正摇了摇头，道：“没有，估计是很久以前的祝和会，那时候还没我呢。”

“对啊，那时候你还在我肚子里倒腾呢。”

孍哈哈笑道：“那年祝和会算是我和你爸的带工旅游，跟度蜜月差不多。”

路漫漫而人茫茫，尘火嚣兮氤氲香，曾经好时光，而今都做回忆藏。那是姬长允最后一次陪着孍去游玩，可惜那时候他还得整天忙着去处理妖怪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那时候听着大肚子的孍总是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发现没了姬长允的身影，找了半天就发现他在哪个不知名的开发区角落里训祷妖怪。姬长允训完之后，就轮到孍训他。

很多妖怪都毕生忘不了那么一个搞笑的画面，高高在上的天之使者，居然会被一个女人骂的狗血喷头，还一句都不敢多嘴，只能傻傻笑着，不时还贴心的问一句渴不渴，要不我给你弄杯水，润润嗓子再继续。只有在那时候那些妖怪才感觉到，天道师和人和妖怪的差距不是那么大。

孍很爱他，就像个沦落爱河的小女孩一样，每天骂着心爱的人不顾及他，其实有时候更多的是怕自己走丢了，回不到他身边。她这辈子就爱了那么一个人，那么深的爱，都全给了他。

她轻轻感慨道：“那时候真是很美好的时光啊。”

朔曦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嘴角嘀咕嘀咕着，竟是在重复着孍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他倒是不理解具体什么意思，只是感觉蓝青都说很有道理，就应该记一下，搞不好以后会用上。

姬正道：“对了，你要不给我说说关于雨欣的事情？”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没好好了解过雨欣呢。

“啊？没这个必要吧。”蓝青苦笑道：“雨欣姐在我们面前和在你面前完全不一样，哪怕说话都转变的很快，我告诉你的雨欣姐在你自己看来，肯定就和没有这个人一样的。”

“对啊，还不如靠自己的眼睛去看咯。”

孍也顺口道。

“阿姨说的有道理。”

到最后姬正只能悻悻作罢。说的也是，雨欣在他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完全不一样，他再怎么想知道她的平日，也始终和自己面前的那个雨欣截然不同。就好像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