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南枳一直在心里重复这个问题。爱一个人吗？

“你说，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此时的陆与川哪里还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褪去坚固的外壳，谁都是渴望关怀的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爱过一个人。”对呀南枳来讲，爱这个字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不敢爱，也不能爱。

“那你以后会不会爱一个人一辈子啊。”陆与川继续问道。

“不会。”南枳毫不犹豫异常坚定地说道。

“我爸爸说，他会爱我妈妈一生一世的。”说这话的陆与川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你相信？”南枳无法想象，陆与川这样的情场高手也会相信这个不切实际的话。谁都不是谁的谁。

“我信啊。”陆与川深深叹了口气，“我信，只要是他说的我都信。可他还是背叛了我妈妈，他答应过我妈妈，无论什么时候，这辈子都只会有我一个孩子。可是，他违背了他的誓言。南枳，你知道吗？他背叛了我妈妈。”陆与川说得脸红耳赤。

容靖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将信将疑，他知道他爸爸陆兴元外面女人无数，可是陆与川从未想过有一天陆兴元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当看见那个十七岁孩子的那一刻，陆与川心如死灰，他想起了妈妈的笑脸，想起妈妈站在门口遥遥在望的看着远方，等待那个人回来。妈妈离世已经十六年了，那个孩子却十七岁，也就是说自己的妈妈还未离世，这个孩子就出生了。那些斩钉截铁的诺言此刻也土崩瓦解，变得不堪一击。他突然很庆幸，母亲已经不在。他曾以为自己的爸爸是最深情不过，可惜有些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又或是一厢情愿。

南枳轻轻地握住陆与川的手，她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之人，可如今看来，这世上又有谁容易呢。“没有人会永远爱另一个人。”南枳说道。

陆与川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南枳冷静却温柔的声音，头枕在南枳的肩膀上，搂住南枳的那只手却没有任何松力。过了许久，南枳才感觉到肩膀的潮湿。这是南枳第一次亲身经历一个男人的哭泣，一个成熟男人的哭泣，没有撕心裂肺的叫喊，也没有抽抽搭搭的抽泣，只是默默流泪，南枳感受到的每一滴泪似乎都流进了南枳的心里。一时间南枳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肩膀上还有一人，南枳也无法去客厅拿糖，像陆与川哄自己那样安慰他。面对受了伤的陆与川，南枳变得束手无策。

“在我看来永远这个词过于虚无缥缈，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你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爱上这一秒遇见的这个人。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预测，有些承诺说出来的那一刻它就是个谎言，没有人会为一个错误的承诺坚守一生。一生太长，长到我们无法预测陪伴自己走完余生的那人是谁，可一生又很短，短到也许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这一秒的我，的确是想和某个人共度余生。”南枳说。一辈子很长，一个人也不会永远爱另一个人，这是南枳时至今日的最深的感受。活在当下才是真理。

“我爱过一个人。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真切切想和她走完一生。我想用我全部的力量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我全心全意地爱她，可是，这份感情从一开始遇见就是个圈套。我曾无比相信的两个人都先后背叛了我。我不敢再相信别人，也不敢投入真情。我身边姹紫嫣红，我可以给她们想要的一切，除了我。”陆与川迅速整理好情绪，含情脉脉地看着南枳，“可是南枳，我想相信你。我想尽我所能，我想把你完完整整的放进心里，也想把最纯粹的自己交给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南枳大脑一片空白，她是喜欢陆与川的。比起莳宸隐忍的爱，陆与川的爱如朝阳般热烈更让她心动。他成熟稳重，事无巨细。这些都是南枳喜欢的点。可是，南枳最怕麻烦，而陆与川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体。

“陆与川，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喜欢过谁，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应该怎么做。但我知道我不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你的喜欢热烈纯粹，如朝阳般充满希望。可这样的爱，我不配。我说过，陆与川，不要用心喜欢我。我可以做你的女人，你的情人，但我不会做你的爱人。”爱情爱情，爱人和情人又怎么会是一个人。无论何时，南枳都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忘记自我也不会因为爱一个人放弃全部。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各取所需，你要爱，我要情。通俗一点讲就是你要做爱，我要共情。

陆与川彻底被南枳这番逻辑所震惊。爱人和情人？这都是什么思想。“所以，你觉得爱和性是可以分开谈论的，对吗？”

南枳没想到陆与川会扯到爱和性的关系上，但的确，爱和性为什么不可以分开讨论。“爱情，这世界上也多少人的爱情从一而终，不离不弃的啊。我爸爸爱那个女人吧，他把自己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深情都给了那个女人，可是呢，到头来我弟弟还不是别人的儿子。这世上，谁又能为一个人厮守到最后一刻呢。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这样，你我各取所需。爱情太高贵，不是谁都可以触碰的。当然，随意不是随便，我不会因为我不爱你而和你发生关系，但我和你发生关系也不代表我爱你。你陆与川外面花枝招展，你能保证那些女人你每个都爱，不能。说到底不过还是这个道理。”

南枳的这番话直接让陆与川哑口无言，这都拿自己为例了，他还有什么说的。的确，那些女人他没法保证每个都爱。

“陆与川。”南枳轻声叫到，“我不讨厌你，甚至我很喜欢你，但我只能保证这一秒的南枳喜欢这一秒的陆与川，但下一秒的南枳会不会继续喜欢你，我保证不了。也许你觉得我观点不正，可我已经二十了，我的三观早已形成，你改变不了。”有些事情南枳不希望再被提起，“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你就会理解我的思想。爱情这东西，你想得到多少完全取决于你付出多少。”

“南枳，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完完全全爱上我。”陆与川细细品味南枳的最后一句话，的确，想得到什么就得看你付出什么。“我会让你清楚，爱情不是一文不值，它会让人克服一切，它会让你明白自己存活在这世上的另一层意义。”

南枳嬉笑，“拭目以待。”

南枳没有因为陆与川的软弱而产生任何同情，她只是用自己的方法讲述自己的观点，以此来帮助陆与川打开心结。陆与川觉得南枳说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人会永远爱着另一个人。”可这话又自相矛盾，陆与川不相信，他想试一次，他想向南枳证明，也向自己证明，这世上会有人爱另一个人一生，直到老去，直到死去。这一晚无疑是两人的转折点，前不久还不清楚自己心意的陆与川在这一晚他确定下来。不敢尝试的南枳也在这一晚暂时放下心结，试图接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走进自己的世界。

陆与川看着身边熟睡的南枳，突然想到第一次遇见南枳的时候，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站在流苏树下的女孩，他就看了那么一眼，就一眼，他就彻底沦陷。

什么是一眼万年？有些人，你见一辈子也没用。有些人，只要一眼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