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欲要张口辩解，却看到李曜竟双眼含怨，默默凝视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便颔首垂眸，欲言又止。

素修望着地，李曜望着她，两人各自沉吟了会，李曜突然和言道：“但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我对你很好，你一定会铭感五内，绝不会做出背弃我的事情——对不对？”

素修颔首，不带一点踌躇，温声道：“妾身的命都是陛下给的，妾为何要背弃陛下？陛下是吾君，臣不敢背弃君，妾不敢欺瞒君。”又壮起胆子徐徐问道：“陛下是觉得妾哪里做错了？妾一定改正，不让陛下伤心。”

李曜悦然一笑，模仿素修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徐徐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听皇后说，你是宫里第一个懂事的人，从不惹她生气，还能处处体谅她，给她提了不少好的主意，规劝皇后有方，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心？只是瞧着你的惨淡的愁容，朕想起了你是楚国人——其实从一开始，朕就将你看做了这里的人，可过去了两年，每每看到你，总会觉得你和这里的人仍旧是不一样，很不一样。”

素修温和笑道：“哪里不一样了？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罢了，妾又不是怪物，哪里长得怪了？”

“你有比干七窍玲珑心，比别人都多心，这便是怪了。”李曜握住了素修的手，徐徐笑道。

“陛下还会看透人之肺腑？陛下果然是天子，有天眼，能够看清人之肺腑——只是这一次，陛下看错了，妾哪里有七窍玲珑心？婕妤在世时，曾对妾说过这样一段话——婕妤说妾像是遭到废弃的人，她从没听过，也没见过像妾一样的人，还说如果有妾一半容颜，必定要得到所有想要的，不会整日闷闷不出声——妾如果真有七窍玲珑心，陛下应该会更喜欢妾才是。”提到萧婕妤，素修再次伤感，频频垂泪。

“你这一次也说错了——朕很喜欢你，每次见你都更喜欢你——你有七窍玲珑心也罢，没有也罢，你好好待在朕的身边，就好。朕从来都没有强迫你忘记楚国，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生而为人，哪里有不怀念故土的？即使故国很是不堪，也不会有人真正想要遗忘它——以后不要说你的身份尴尬了，你是楚国的公主，朕的才人，两位公主的母亲，这个身份并不尴尬——至于长公主说的话，你要听，但不要记在心里，在后宫中，皇后才是六宫之主，只有皇后，才能抚养皇子公主，长公主身份再高贵，也不能逾越这个规矩。”李曜倒很是严肃。

今日，他的话和往常一样多，素修的心和往常一样觉得累。

“长公主那里，朕会去说，你不用往昭明殿去了，若是以后长公主还在你面前提一些不该说的话，你便不用去昭明殿向长公主问好了——以后，你也不要隐藏心意了——其实，从一开始，朕便知道你的心思与目的，朕会忘记，你也要忘记，在这宫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可，不要想太多，你会越想越糊涂——婕妤有一句话说得对，你整日里不喜不笑，倒像是朕与皇后苛待了你，其实你过得很好。”

听到这里，素修很想说一句话表达表达现在的想法，可李曜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你不开心的原因，朕也知道——即使有了两个女儿，你在大明宫里也是孤独的，除了朕和两个女儿，你没有一个亲人，你的亲人都在长安，而长安又在风雨飘摇之中。本不想告诉你这个事实，怕你又多心，伤心，可见你每日闷闷不乐，思念故人亲友，便将外面的事情告诉你，解解你的思乡之情——北面的夷人要大举南下，长安危如累卵，朕几次要出兵襄助，都被长安城里你的兄长赵久止拒绝了，他是将我看做敌人一样，不过自从你的书信到了长安城后，他便开始想明白了——你在宫中不要忧心，你来到了这里，便是代表了楚燕两国要永远和平相处，朕不会纵容这种情况发生——”

“多谢陛下——还望陛下能够宽谅我那个不懂事的兄长，他向来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没有过任何的困苦和波折，除了吟风弄月，其余一概不知，竟然成为了主上，许多事都是随心而作，还望陛下宽宥，能够多多扶持楚国一把。”素修假装诚恳，实际心里并不相信李曜所说的每一个字。

至少，李曜口中关于赵久止的每一件事，她是不信的，她不认为赵久止对待国事会如此儿戏——他们分别的那晚，赵久止信誓旦旦地说过要让楚国强大起来，分析了一番形势以后，觉得目前忍辱负重是第一件大事，不能过于莽撞，和燕国的关系要保持面上平和。

素修实在不相信，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如何会在短短几年之间成为了一个做事不计后果，出尔反尔的人？而且做的事与当初说的话背道而驰——当年的赵久止想的可是先联燕，伺机做强，而不是现在李曜说的先是背弃了与燕国的盟约，投奔夷人，后看到夷人不可靠，转而又来向燕示好。

李曜对赵久止的每一次诋毁，都在破坏素修心里不多的好感。

“赵久止年纪轻轻，诸事都可，唯独不会做皇帝，朕心里也很焦急，每每写信给他，都会提一些建议，他采纳也罢，不听也罢，都是我的一片心意——朕打心里希望两国和平，楚国百姓也能从战乱中摆脱出来——朕从幼年就有一个愿望，便是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到长安走一走，看一看，希望不远的将来，可以实现这个从小的心愿。”

素修心思惨淡，不禁脱口而出，“妾也想到长安走一走，看一看。”

“会有那一天——朕会带着你，池阳，还有新城，一起回长安看一看——你应该很想念你的手足姐妹，一定有许多想要见的人。”李曜缓缓道。

素修疑问，“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