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得到了母亲的夸赞，越发高兴，一说起自己的“高论”就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

“我曾写信给舅舅，劝谏他用我的办法，如若我只方法不成，我愿意领罪，可舅舅自持领兵多年，经验丰富，又不把楚人放在眼里，才招致了许多惨败——舅舅如若能听从我的意见，短程之中平定楚地又有何难？只可惜舅舅放过机会，耽搁了许多时日，又做出许多自以为是，持强凌弱之事，令楚地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有志之士皆奋起抵抗，原本的俯首小民也不安分，纷纷叛乱。

此时儿子去楚地‘做楚人’只恐还要再费一些心思，人家楚人才会接受，才会跟你推心置腹啊——在刚刚占领之际，安抚民众，是至关重要的，舅舅这一步走错，实在可惜。”

刘昭仪道：“你舅舅没完成，也许是天意，若你舅舅听从了你的意见，按部就班的照做，哪里会有你今日前往秦州之事？”

李倓笑道：“如此看来，我定要登门造访，好好谢谢我的舅舅了。”

“你别去气他了，近来的事够他烦心的了——祁然为尚书令，是天大的笑话，你舅舅气了好多时日，至今还吃着丸药呢。”

李倓道：“舅舅生祁然的气作甚？舅舅生的乃是当今陛下，我的父亲的气。”

刘昭仪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儿子说的才是实情，她刚才在说兄长生祁然之气时，也很没有底气。

李倓继续道：“舅舅肯定气恼极了——自从大燕开国，镇国公一脉是兵部的顶梁柱，代代子孙出入兵部，封侯拜相，如今却不同与往日了，六部换人，三省变天，无名小辈忝居高位，赫赫宗亲却是臣下，尊威不再，信任也不再了，舅舅生气才是对的，如若连气都没有了，就枉为刘氏后人了——母亲心里对于父亲的恨，有一部分源于此啊。”

刘昭仪没有说话，用沉默回答了儿子李倓。

李倓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多——祁然为尚书令，裴元清为大都督，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中间还有个沈泉烨——父亲想干什么，世人皆知，有很多人不会让父亲如愿的——自古如今，旧人要为新人让位，父亲想要老世族教出大权，新贵迫不及待要上位，新旧冲突是必然要发生的，如今还都没有在明面上，都还在暗地里，等到了该爆发的那一日，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候了。

那时候，母亲与我的命运也会明朗——如今还生活在暗中的我要开始为以后在明亮地方的我积累筹码了——我到了秦州，犹如困龙又到大海，一切都是刚刚开始。”

李倓的双眼渐渐变得明亮，道：“儿子去秦州，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母亲不要太过于想念儿子，儿子会见机行事，还望母亲身在平城，仍要相帮远在秦州的儿子——儿子归来之日，就是荣耀之时，儿子会让母亲得到应有的荣光，会让舅舅们不再久居人下，恢复镇国公的威名。”

刘昭仪道：“你不用说，为娘都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说不让母亲担心，可母亲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既担心你远到秦州会不习惯，又担心你归来之日，满身功绩，会惹人嫉妒，招来祸患，为娘无时无刻不担心你——”

李倓笑道：“母亲不要担心，儿子归来之日就是诸王中第一人——儿文有四贤着书立说，武有平定楚国旧地，文治武功，如此耀眼，父亲不会不善待儿子，朝臣不会不高看儿子——当年的父亲就是得到了满朝的青睐，才得以从诸王之中脱颖而出，儿子今日重走父亲的路，即使荆棘满路，也绝不退缩。

而且今日的儿子比当年的父亲更加具有优势——父亲想要对各家做什么，只要不是傻子，或者是憨子，谁都能看出个门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没有人会弃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每一个人都想活命，要想活命，就必须背靠大树，选好明主——有了新的明主，就有了新的盼望——老皇帝老而不死是为贼，新皇帝顺势而上，便是全天下人之所想。”

李倓继续道：“他们选择新的明主，大都会在几个王子之中选——一如当初柳相选了父亲，凃公选了李曙——父亲的儿子中长大成人的不过七人而已。

大哥生性愚钝，整日只知道悲天悯人，沉迷佛道伦教，身体不好，子嗣艰难，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李俭只知道读书，射猎，长得是个大人样了，但还是一副孩子的心肠，李淑妃对他太过严苛，导致他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李淑妃三子在我看来都不是对手，李信出生之时手握玉环，人皆言是大贵之兆，可他长到今日，却没有表现出半点过人之处，实在名不副实，李俛还是个十足的小孩子，最擅长的乃是揪着李淑妃的衣服，或是紧紧抱着好看的宫女，实在可笑——

还有一个李佐，虽然被封为晋王，可却看不出父亲对他的重视——和妃已经死了多年，李佐跟在宸妃身边教养，看宸妃那温吞的性子，保不齐又教出一个永王来——李佐母家虽是赵氏，可整个赵氏现已经各自保命，不问世事了，李佐没有优势，反而都是劣势。

如此一比较，父亲其子之中，只有我平王风华正茂，有人君的样子，我的母亲您出生于镇国公一府，是赫赫世家，与大多数朝臣有很深的渊源，细算之下，都是亲戚，没有远近——父亲厚新人薄旧人，我便厚旧人，也厚新人，新旧支持，成事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刘昭仪道：“我儿优秀自信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轻敌——李淑妃面上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可我知道，整个大明宫中，就属她的心思最多——她是陛下的亲表妹，亲上加亲，保不齐会是你的一大难关啊。”

李倓笑道：“母亲不要多虑，儿子自有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儿子若是连此等小事都应付不了，如何应付日后的大事？

母亲便安心呆在平城，跟舅舅一道为儿子铺好路，儿子好走得顺一点——务必告诉舅舅，此时是关键时刻，不要随波逐流，要分清事态的严重与不严重，看父亲的脸色行事才是——可不能战局未开，先损兵折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