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上场的骑手在素修看来很是眼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当是那日在跑马场时就已经见过的江城王，李贵妃嘴里的“时明”。

此时的江城王英姿勃勃，大显神威，面对左右悍敌，一点也没有惧色，“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一次又一次从对手那里抢回马球，将其击入球洞。场上的骑手因为阵阵激烈的鼓声，更有胆色，场下击鼓奏乐的宫人也因精彩的比试更有气势，击打羯鼓的宫人动作连贯有力，像是要将鼓槌打入地上才肯罢休。

王皇后等人看了半日，也是叫好声不绝，其中数刘昭仪最为得意，王皇后笑道：“倓儿愈发厉害了，不愧人称‘马场圣手’，以前本殿还担心倓儿身体弱，不好长成，没成想如此威武，简直是和先皇一样啊。”

昭仪亦笑道：“都是托了殿下的鸿福，才得以如此，他也不只爱击鞠，我也不知他怎么这般厉害呢，他平日里看书弹琴最多，和陛下如出一辙。”

成贵妃笑道：“能文能武，真是厉害之极了。我的慧娴若是个男儿，必定让他整日跟着时明，偷偷学些本事，不做个闲人废物。”

昭仪笑道：“时明哪里是本事大的人呢？幼时胆子小，怕黑不敢走夜路，打雷也不敢自个儿睡，我时常说他是个不中用的，把他说急了才去跟着一些人学些本事。这人啊，但凡不逼着他，他是不会乖乖做事的。我若不紧逼着他，只怕他现在连马球杆都害怕呢。”

久未说话的李淑妃接着道：“姐姐不要如此谦虚，时明如此优秀，都是陛下和姐姐教导的结果啊。姐姐天生勇力，所生的孩儿又会差到哪里去呢？时明自打小就是个能人，众多兄弟中无人能与他比肩而立，姐姐怎么能说他打小就是个无能之人呢？他若是个没用的，那他的兄弟们可就更不能细看了。”

一番话，直让刘昭仪后背发冷，但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死死盯住地面。

王皇后也开了口，道：“生子优秀莫若时明，各位妃嫔都应向昭仪一样教导孩子，日后都要成为有用之才，文也行，武也行，孩子能行才行，本事大了，也要明事理，本事和懂事缺一不可，你们都如此做，孩子都行了，都懂道理了，便不会有什么纷争啊，大燕的江山才会更加稳固，你们的好日子才会过得更好。”

她们所有的话，素修也只听清楚了这一句，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在看了一番马球比拼后，王皇后起身欲要回殿，众妃嫔们都紧紧跟在其后，从跑马场依次退出，但场上激烈的比拼并没有随着观看人数的减少，而变得索然无味。跟在素修身旁的紫鸢频频回头，没有看够。

王皇后素来都喜欢徙步，不喜欢乘坐辇车，所以在她入主昭阳殿后，对后宫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变，其中就有废除一部分辇车，意为“惜人力”，在其要求或暗示下，后宫之人也都养成了徙步的习惯，连皇帝李曜也都受其影响，每到后宫皆是步行。由于大明宫宽大开阔，李曜步行走不多远就会停下，所以住在后区的宫人们鲜少能够见到皇帝本人。

素修等人跟着王皇后沿着掖庭宫那一路平整的路面行走，远远地瞧着太液池面上有一个人——燕地寒冷，每到冬日都会结冰，但往年出过不少宫人跌落池中丧命的事情，所以宫中禁止冬日在冰面上随意行走，只有等到各局各司的女官们都勘测清楚，证实池面坚硬，才可以在上面走动，最冷时才可以在上面进行些活动，比如溜冰之类的都是燕人喜欢的。

王皇后吧瞅着有人在池面上，忙令人过去看看究竟是谁，让其下来，“出了事，就不是玩笑了。”

香怜叫了一个宫女过来，正要教她去看看是谁，王昭容笑道：“姐姐，那是五姐姐。”

王皇后让刘昭仪等看看究竟是谁，刘昭仪定睛看了看，笑道：“殿下，真是相王妃，相王还在旁边站着呢。看来那些个御医医术还算高明，相王刚回来是一副模样，现在又是另一副模样了，陛下见了指不定多欣喜呢。”

王皇后叹了口气，道：“相王那一副病样子，本殿见了就头疼，现在他大好了，本殿心里也高兴。”又对众妃嫔道：“本殿要过去瞧瞧自家妹妹，你们可自行散去，有的儿女来请安的，也有的想玩玩的，都可以去了。”

虽然皇后开言，但众人还是不肯散，皆道：“我等也要过去问候相王妃呢。”

王皇后依言，携领众妃嫔靠近相王夫妇。

看见王皇后携领众妃前来，相王只得推入一旁的水亭，待到王皇后靠近，远远地行礼，按照规矩，素修等在皇后之下的妃嫔皆向相王行礼，相王受礼后，便转过身去，背对众人。

相王妃也笑着迎上姐姐，一手挽着王皇后，一手挽着王昭容，道：“姐姐妹妹们可都尽兴了？”

三王之中，属王昭容最年轻，又是妹妹，迫不及待地先开口道：“刚才好生热闹呢，姐姐也不来，在这儿陪着相王殿下受凉作甚？”

相王妃笑道：“我并不喜欢热闹，一看到那些热闹的人儿和事儿，都是避之不及的，我若去了，你们在一旁高兴着，我在一旁闷闷不乐着，还扫了你们的性，倒不如就不去了。适才相王有些烦闷，我便陪他出来走走。梨园虽好，终究只是方寸天地，很是闷人，御医们也都嘱咐了我们，要让相王多出来走走，切记不可总是懒懒的。”

王昭容撇嘴笑道：“姐姐现如今也全都是一口一个相王了，相王如何，你便如何——本以为你离开了这儿十几年，好不容易姐妹相见，倒处处拘谨，不能时时相亲，好生没趣儿。”

相王妃笑着挥拳，道：“还想讨打吗？我走时，你还小，转眼已经长大，只是这嘴上功夫还如往日一样，这样厉害，只有我和殿下肯饶你，少说些吧，你若是讨人嫌了，便是因为这嘴。”

王皇后也笑着捂上王昭容的嘴，笑道：“加蔚说的没错，加菲你就是能说，和成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