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草狂沙
作者:攒电脑 | 分类:幻言 | 字数:101.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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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风上(可忽略)
不同于北方松柏树上赤裸的寒意,南方的冬天湿冷又难眠,风穿过一处处围墙,飞扬跋扈地钻进人们的毛孔,在血管里张扬,实在令人讨厌。
“好冷啊……”
齐司晚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又抬头到处张望。
“中山路10号,这到底在哪呢,没来过这地方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床边留着这张小纸条,这分明不是她的字,但或许是傅筱帮她找房子,忘记告诉她吧。
正好今天学校没事,就去找一下吧。她边走边想。
这是一条南方气息极重的街道,黑瓦粉砖青石巷,两三层的房屋一栋一栋连成一排,像长条型的牛角面包,线条圆润。外墙上布满了绿植,应是常春藤,在寒冷苦涩的冬天给人一缕温暖的感觉。
这让齐司晚想到撒了樱花粉末的抹茶味蛋糕。
“啊,10号!”
街道拐角处,一片浅蓝色的墙突兀地闯入齐司晚的眼睛,撞色的木制阶梯,米黄色的门,刚好一只手握住的门环,左侧不大不小的褐色门牌,彻彻底底的温柔。
齐司晚踏上阶梯,整理额前的细碎刘海,揪平稍微翘起的衣角,叹了口气,轻轻敲门。他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深灰色的齐膝大衣,细长的手指捏着一份琴谱,面孔白净,眉眼清秀。
看着齐司晚的眼神像潺潺流水滴在山谷的石头上一瞬间冒出的水花一样,干净又清冽,长长的睫毛轻抖了一下。
“你好,我叫周寄北。”
字正腔圆,些许儿化音,标准的北京腔。
这想必是他自家的房子,实际的空间比门外看起来更大了许多。
客厅左侧是楼梯,右侧摆着长型的红木桌椅,地板中央铺着毛绒的浅色地毯,墙壁上贴着各式的画作,角落是一台黑色的YAMAHA三角钢琴,谱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几张琴谱。
“你要上楼看一下吗?”
他把手上的琴谱放回谱架,看着齐司晚。
“啊……好啊!”
齐司晚终于把盯着他手的目光收回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栋尤其适合居住和观赏的房子,二楼三楼都是木质地板,脚踩上去还会有略略沉闷的声音,楼梯两侧各有一间房子,也是浅彩色的门和墙壁,床、桌子、衣柜、有序排列,样样俱全。
看起来真好啊,可是租金一定不便宜吧。齐司晚有点犹豫,一回头直接撞进一片深褐色的眼波里,四目相对。
经过商议,齐司晚终于决定租下二楼左侧的房子,因为那边阳台摆着她最喜欢的多肉,还有周寄北眼里似有似无的期待。
“我的房间在你对面,你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
齐司晚礼貌地笑了笑,还想问些什么,自己的肚子便咕咕叫了。
早上出门忘记吃早餐了。
周寄北很高,168的齐司晚大概到他的肩膀。
他猫着腰轻轻翻炒,手法娴熟。金黄的蛋液从锅边滑进锅底,热油稍微溅起,油烟惹得齐司晚的眼睛有点热。
她转身将碗筷摆好,走到钢琴前,脱下外套,坐下。她刚才有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琴谱,是钢琴曲《thetruththatyouleave》,这首她会。
悲伤轻柔的钢琴声刚响起,一个强烈的撞击声打断了齐司晚的思路。
周寄北的头撞到吸油烟机了。
齐司晚从包里掏出创可贴和小镜子,抽了几张纸,递给周寄北。他愣了一下才接过,拨开额前的细碎刘海,用纸轻轻擦掉被刮出的血迹,在伤口处贴上创可贴。
齐司晚看到他额头左侧有一个显眼的伤疤,看起来很陈旧。
“那是我小时候被打留下的。”他先开口。
他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齐司晚盯着他手上的纸张,正犹豫要不要接着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打,这个伤疤看起来并不是轻伤。
“你什么时候学钢琴的?”他打断了她的思绪。
“从小。”
“因为喜欢?”
“是啊。“
“我不是。“
话题戛然而止,周寄北起身去将蛋炒饭盛进碗里。
他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气息,可他的举止和眉眼分明是温柔的,看齐司晚的陌生眼神里也不知为何地夹杂着熟悉。
“你的条件挺好的,可是不太适合我们公司。”
这已经是齐司晚面试的第四家公司了,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所有公司都是这套说辞,这使刚接触社会的她不知所措。
街上沉寂冷静,有一个小孩蹲在路边画画,一挥手将地板上的颜料打翻,把画纸染得五颜六色,给天空染了黄色,给她的心染了蓝色。
她抬头看停留在电线上的鸟,天边像是被撕开的画本,隐隐约约露出渐变的日落红。
很好看的景色呢。
她掏起手机想把天空拍下来,手机界面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晚上想吃什么吗?”周寄北发的。
“或许,你会做北京炸酱面吗?”
北方的风上(可忽略)
“当然。”
他打来电话,说明出租屋里没有食材,约她去附近的超市,她答应了。
这几天齐司晚忙着准备面试的材料,早出晚归,没来得及跟周寄北说几句话,每一顿饭都是草草地吃了再匆匆地说了谢谢便走了,难得今天早点结束,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很想试试的北京炸酱面,正巧周寄北是北方人,刚刚好。
齐司晚推着购物车,跟着周寄北,看他把一样样食材放进车里,五花肉、黄豆酱、胡萝卜、黄瓜、各种菜码,就像她曾经幻想过的,和男朋友一起逛超市的场景。“买一瓶椰汁吗?”周寄北扭头问她。
“橙汁吧?我不喝椰汁。”
“好。”他拿起一瓶果粒橙,一闪而过的迟疑。
结好帐,周寄北拎着两大袋食物,齐司晚抱着大瓶橙汁,两人走路回家。
“今天面试得怎样了?”
“没过,明天再试试。”齐司晚有点沮丧。
“我相信你可以的。”
周寄北嗓音低沉,音量不大却直直地撞进齐司晚的耳朵里,甚至心里。
从小到大,她听到的一直是“我要你怎样”,从没有“我相信”。这句话像晨起的一滴露水,躲开所有荆棘,落在她有些干涸的土壤里,敲开那颗埋藏已久的小种子的门。
她顿了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周寄北缓慢向前的背影。
“谢谢你。”
“我听到咯。”
寒假的第七天,齐司晚终于面试成功,进了一间设计工作室。
齐司晚学了十几年的画画,读了三年多的设计,原本应该按照妈妈的意思去国外留学,研修国外的设计风格。
可是几个月前,妈妈发现了藏在体内多年的病症,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留学申请书收回,选择留在国内实习。
工作室的环境很不错,同事们热情,非要办一个聚会欢迎齐司晚的入职。
喝了几趟酒,在饭店门口和同事们分了道,正巧傅筱打来电话。
“晚晚,你在哪家饭店?”
“御香饭店,刚喝了点酒。”
“我在你附近,我去载你回家?”
齐司晚还在犹豫,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用了,你早点回家。”
“有人去接你了吗?”
“是啊。”
“哦~谁啊谁啊?”傅筱在电话那边贼兮兮地八卦。
“没有啦。”
齐司晚无奈地笑,跟傅筱承诺改天一定主动详细说明,傅筱才舍得挂电话。
“喝一口水吧。”
男孩盯着她,递给她一个保温杯。
“你怎么在这?”
她仰头喝了口水,没有一丝迟疑,他值得相信。
“我担心你的安全,就出来看看你,接你回家。”
不同于平常,周寄北稍微皱着眉头,有些紧张的神情,看着齐司晚的眼神很认真。
“啊……谢谢。”
齐司晚有些诧异,下午周寄北发来消息时她确实提起聚餐,但没想到他会专门来接她。
“我们回家吧。”
周寄北伸手接过齐司晚的包,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很好看,有大大的酒窝,像面包房里刚出炉的手撕包,螺旋式地圈圈晕开,散发出暖和的香气,连同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烫得齐司晚的脸有点发红。
齐司晚喜欢西式甜点。
还有他说话时露出酒窝的侧脸。
饭店离出租屋的距离不是很长,大概走10分钟就到。
如果能更远一些就好了。齐司晚的脑子里蹦出了这种想法。
南方的春天来得并不突然,像齐司晚的爱情,在每天的日升日落逐渐回暖。
“这周末我想去写生。”
“三明治和水果便当吗?”
“我想吃橙子。”
“好。”
像这样,无论是什么安排,周寄北都会陪着齐司晚,默契地准备好齐司晚需要的东西。
他不像刚认识时那样淡漠,或许是慢热。
三个多月来,齐司晚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温暖,即使他一开始总记错她爱喝的是橙汁、爱吃的是橙子。
齐司晚出身于完全的艺术世家,妈妈是设计师,爸爸是音乐家。
他们要求她走艺术生的路,于是她从小便学习钢琴和画画,没什么课外娱乐时间,造就了她安静的性格。
跟往常的每一个生日一样,她挑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写生,不同的是,今年身边有周寄北。
她没有向周寄北提过她的生日,所以当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根蜡烛并把它们插上便当盒里的小蛋糕的时候,她很诧异。
“生日快乐,司晚。”他念她名字的声音总是很温柔。
“因为你说要写生所以我只能做小蛋糕了,巧克力味的。”
“你喜欢巧克力对吗?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还有这个,多肉,生日礼物,它叫‘初恋’。”
齐司晚接过他递来的多肉,被养肥的叶子粉嫩得刚好映衬她此刻害羞的脸。
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在齐司晚耳朵里谱成一首轻快的曲调,
树枝投射出的光影斑驳地印在周寄北的脸上,草坪上各色的花被风吹着摇晃,一幅惊喜的景象。
齐司晚感觉自己掉进了粉红色的泡泡里,连粘腻的泡沫也像和了奶油一样甜滋滋的。
“蛋糕很好吃。”
“好吃就好,这是我第一次做蛋糕。”
松软的面包和甜腻的奶油在嘴里融化,掩饰了巧克力的微苦,融洽得很。
这是齐司晚23年里过得最幸福最特别的生日。
那天晚上周寄北还给齐司晚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蓝色妖姬散发出淡淡的花香,被葡萄酒酸涩微醺的气味掩盖住。
周寄北轻手轻脚地给醉了酒的齐司晚掖上被子,盯着她稍红的像刚拆开的蜜桃色胭脂一样的脸颊。
“你们真的完全不一样呢……”
其余的话齐司晚记不得了。
齐司晚第一次看到疯了似的周寄北。病房一片惨白,齐司晚坐起,看着趴在她床边睡着的男孩,他的头发有点乱,唇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睡得不太安稳,这一点都不像沉着稳重的周寄北。
昨晚她突发急性阑尾炎,周寄北一进房间就看到在地上蜷成一团冒着冷汗的她,连外套和鞋子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赶到医院。
齐司晚隐隐约约记得他在路上用很嘶哑的声音说”没事的没事的,快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只有你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或许他曾经失去过谁,但他从来没有提起自己的事情,她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
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醒来之后只问她要吃些什么,便出门买午餐,也顾不得自己眼睛里的红血丝。
“晚晚,你吓死我们了!”齐司晚的父母从家里赶过来。
“我没事的。”
“我们刚刚上来撞见了寄北,他说要去给你买吃的。”
“嗯。”
“他说你要住院几天,妈妈这几天身体也不太舒服,不能经常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没事的,他在我身边呢。”
齐司晚笑嘻嘻地安慰父母。他们从来就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她也是。
唯独傅筱是她身边最活泼最善于表达的人。
“我想死你啦!”
傅筱把大包小包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给了齐司晚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
周寄北接过齐司晚手上的饭盒,向傅筱礼貌地笑了一下,走出病房。
傅筱回了个咧嘴笑,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就是你说的周寄北呀?”背影刚从视线中消失,傅筱就扭头问,眼神里的八卦快要溢出来。
齐司晚点点头。
“看起来不错哦,我们高冷的晚晚终于有男朋友咯!”
“还不算男朋友吧。”齐司晚顿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向我表示过什么。”
“咦?”傅筱八卦的眼神转为好奇。
齐司晚向傅筱讲述了这几个月来她跟周寄北的接触。
“他挺关心你的呢,一定快了,别急别急。”
“我才不急呢!”被傅筱看出了心思,齐司晚脸倏地红了。
是吧,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只是还在找合适的时间吧。
齐司晚也不懂。
是一个男孩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