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再一次响彻整个广场，只是这次更轻快。

“叫到名字的同学请走上前来，将手放到识灵珠上，描述你所看到的东西，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听明白啦。”“明白啦”底下一排稀稀拉拉的回应，河远枫不甚满意地撇撇嘴，从袖子里掏出卷轴，慢慢从一端往开展，一个个名字逐渐浮现在纸上。

“北国，玉冰寒。”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女，长长的裙摆上绣着淡蓝色的水纹，袖口领口收紧。那姑娘的长相也与她的名字一般，完全没有一个孩子的天真可爱，只有冷漠与孤傲，白皙得近乎病态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五官是如瓷娃娃一般的精致，睫毛修长，低低垂下遮住眼神。

“哇，早听说北国盛产冰霜美人，今日一见可真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啊。”

“那可不是，你也不说这是谁呢，这可是寒城玉氏之女，她的姐姐们个个都是闻名整个北国的美人呢。”

她缓步走上前来，将手放在识灵珠上。只见一道蓝光突然大亮，一瞬间又收了回去。这时一个带着稚气却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冰，是冰川。浮在海面上向我飘过来。”

“还有看到别的吗？”院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玉冰寒微微一皱眉，“没有了。”

无论是冰还是海，都是水系的典型意象，于是毫无疑问地，院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水院。”

院长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了一群少年的欢呼，“欢迎师妹！水院最棒！”，“漂亮师妹是我们的！”

猛地听到这样热情的欢迎，玉冰寒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一丝惊诧，甚至还有一点点微红，她快步朝那群兴高采烈的少年少女走去，还未找到地方站，就被一群学姐拉住开始问长问短。显然过去的九年里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一向以简洁回应的她，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一时竟然说话磕巴了起来。

“我跟你讲哦师妹，千万不要信你那些师兄的鬼话，离他们远点。”

“哎哎哎，冰琳，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了，你可别教坏师妹啊！”

听到身后孩子们的吵闹，连长泊严肃的脸上也不由的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连这次的肃静都说得亲切了许多。

“下一个，兽域，凤雨。”

“凤凰？”

“凤凰。”

“别挡我，让我看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凤凰呢。”

“哎，你别吵吵，跟正常人一样的，他们都化了人形了。”

凤雨是个脸圆圆的姑娘，一身华彩本是极高贵的象征，奈何这姑娘天生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完全没有一丝公主的架子。可以看出来，虽然她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举止，可还是没忍住，最后几步小跑上前来，蹦蹦跳跳地，一下子将双手放在了识灵珠上。

“这姑娘可爱的很啊。”

“应该不像她姐姐那么暴脾气吧······”、

看到凤雨半天没动，眼珠子却在眼皮子底下滴溜溜地转，院长忍不住问道“你可看到什么了吗？”

“啊啊啊，在下雨，好大的雨啊！”闻言凤雨一个激灵，突然睁开了双眼，向后跳了一步，摸了摸身上，“没淋湿哎。”

听到她的话，在场众人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水院”，院长轻咳一声掩饰住了已经流到嘴角的笑意。

“欧耶！”“水院双杀！”“水院最强！”

欢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凤雨又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东莱，华文。”

“是东莱王子。”

“这气度果然不凡。”

“那是自然，我东莱可是最繁盛之国，那岂是他人可比？”

“我看见······日出于山峦之间，彩霞千里，早鸟鸣声响彻谷地。”

“晨？”“也许是土？”院长背后传来了一阵私语。

“你在何处？”长泊询问。

“我随风翔于谷底与山巅，向阳而去，逐鹰追雁，时起时落，不亦乐乎。”

“风院。”

“啊啊啊，我们也有人来了！”“师弟这边这边！”另一群青衣少女也爆发出不输刚才的叫声，似是挑衅一般。

“下一个，仙域，皓彩凝。”

“妈呀，我的彩凝公主！”

“啊！小仙女。”

淡金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手腕上还带了一串叮当作响的银铃。真真是应了那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仙域的美人确如月光一般温柔美丽。

“我听到了晨钟的声音，我就站在钟楼上，看着月亮一点点沉下去，天空由暗转明。如血的鲜红好像顺着天际线倒下来一样，那光彩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残夜。”

“黎明与朝霞，很好。晨院。”

“哎，你听见院长的话了吗？他居然夸了小仙女的意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论黎明还是朝霞都是晨院最好的意象之一，但凡看见的，日后必定成就非凡。”

“原来这样啊。”

“笙南，柏繁。”

第二章 分院

“森林，但是很黑，很黑。我连一点鸟兽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在其中吗？”

“我离他很近了，我觉得他在召唤我，我仿佛······”

“什么？”

“可以听到它的呼吸和心跳。”

院长思索片刻，缓缓张嘴说道，“灵院。”

“院长这可是······？”身后一位老者出声道。

“先这样吧，”长泊挥挥手，“继续。”

“异界，今徽。”

“哇，精灵！精灵哎！”

“他们真的好漂亮啊。”

“是剑出鞘的声音，是最好的银灵锻造的剑，声音清脆极了。”

“你可是持剑人？”

“不······不是，我似乎······就是那把剑！”

院长转身与几位老者讨论一番，随后转身说道，“金院。”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女生的尖叫，“师弟这里啊！”“师弟看这边！”“师弟要不你重新看一下呗！”“火院的，别和我们抢！”这一阵骚乱，又用掉了院长好几个肃静才慢慢平息下来。

“西谚，烈歌。”

“烈氏所出，肯定是火系啦。”

“火院。”

“魔域，长珏”

河远枫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了。大家都屏息等待着这位以暴脾气出名的魔族王子。

只见人群最前端走出一个与方才长思穿着一模一样的青年，其美丽丝毫不输今徽，然而却没有华文那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眼中尽是傲气。

“漆黑，我只见到一片漆黑。”

“暗院。”

“哇，这魔王，可真是够黑啊。”人群中传来一些窃窃私语，已经向后走的长珏猛地一回头，看向方才声音最高之人，那人瞬间失了声，汗毛竖起，冷汗直流。好在他也只看了一眼就走了，要不然那人怕是要瘫倒在原地了。

此后的分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好玩的意象接连不断地被看到，不仅院长，连各位老师有时也是一头雾水。

“石头”“战场”“猫猫”“雷声”

“土院”“武院”“灵院”“雷院”

“哎这是什么啊，我只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堆线。”

“奇院。”

“我好像看完了自己的一生，我可是个人见人敬的大侠哈哈哈。”

“那你就侠院吧。”

整整一上午，终于将几千名学生分好了学院，唯有两人，实在是让院长犹豫不已，一人名叫长留，是中州人。按说中州每年生源极少，大多数人来中州还是做生意和玩乐的，少有人在此安家。

这个沉默的男孩在识灵珠的幻境里看到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按说这样的情况直接分配到暗院就是了，但是这孩子又说他在这漆黑中还看到了一线光，一丝红的像火一样的光，从很遥远的地方照过来，他觉得那光应该很暖很暖，可他就像坠入冰窖一样冷，彻骨的冷。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和讨论，长泊最终还是将这个孩子分到了暗院。

另一个，是一个来自东莱的女孩，朝逢。没有皓彩凝的柔情美貌，没有风雨的天真可爱，也没有玉冰寒的冷傲，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可她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仿佛是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只是缓缓几步走上前的步伐，却好像让底下吵闹不停的孩子忘记了什么是聒噪。当她慢慢将手放到识灵珠上时，全场寂静无声，似乎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我看见很浓的雾，不，是水汽，很浓重的水汽。我觉得好热，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长泊不知道第几次皱起了他的眉头，“你脚下可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可能是岩石，我不太确定。”

“能看清是什么颜色吗？”

“黑······黑色。”

又是一个如此怪异的答案，长泊与水院老师讨论后决定暂时将她安排到水院学习。

长泊看看眼前空空如也的广场，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在他的示意下，河远枫向着各位老师和刚刚分好院的同学们宣布道：

“分院结束，请各位分院长带领同学们有序进入学院。”

钟声第三次响起，往日并不常开的学院十二门一齐缓缓打开，在老师的带领下，已经换好各院制服的学生们整齐地由各门进入。早已等待在院门两侧高台上的高年级学生都为欢迎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准备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只见炎门上空火焰翻腾，雷门上空紫电飞舞，灵门之上百鸟争鸣······十二道不同的颜色由十二道门一齐向学院塔走去，伴着十二种不同颜色的光辉，真是壮丽夺目。

当学生们齐聚学院塔下后，长泊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再一次心潮澎湃起来。

“孩子们，很荣幸今天能够与你们一起站在这里，站在九片大陆上最好的术师学院里，与你们一起渡过接下来至少九年的生活。你们来自八方大陆、六大种族，但有着相同的年龄、相同的热忱、相同的期待。你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学到在九州任何其他地方都学不到的知识，成为能够让家族、让自己骄傲的英才，做一个能修齐治平、自在行于天地之间的强者。

在这里我代表学院所有的老师向你们保证，在学院里不会有任何一个教师会因你们的种族、出身而歧视或优待任何一个人，我们保证每个人都享受同等优秀的教育。

另外，我们都看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在你们之前九年的人生中，你们已经朦胧地被灌输了一些关于个体、种族之间的偏见，你们中的有些人也许出身贫寒而卑微，有的人可能出身高贵而骄纵，我希望你们也能通过今天的事认识到，我们绝不因为任何背景家室而偏袒任何一个不正直的人，也不会因为任何俗世的偏见与恶名而冤枉一个正直的君子。

我希望当你们多年后再次踏出这个学院时，都是宽人律己、敢作敢为的君子。在任何时候，学院都将以教育学生的品性为先而能力在后。希望大家能铭记我们的训诫，明德明理，成己成物。好了，大家可以在各院的安排下入住宿舍，准备明日的学习了。”

言毕，长泊朝河远枫点了一下头，转身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河远枫叹了口气转身快速向正在散开的人群走去。

砰

厚重的大门在黑衣人身后猛地合上。这个浑身笼罩在黑影里的人在空旷的大厅内向主座方向走去。在主座之前的台阶上，背对着黑衣人站着一个男子，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见黑衣人快步走到台阶下，单膝跪地，低下头说，“主上”。

阴影中传出嗯的一声，问道，

“今年可有什么出色的人才？”

“奇院今年招生不少，但是具体什么能力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明晰。”

“嗯，其他学院呢？”

“各大世家王族的子弟属下都记下了，其中仙家的皓彩凝意象为黎明朝霞，是光系最好的意象之一。”

“现在的光系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没有太阳的意象，居然连太阳的一点点光辉都能成为最好的意象了。”言毕，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是，主上。自从万年前仙族圣女堕落，仙门就再没有太阳了。”

“暗系那边怎么样。”

“很奇怪，今年魔族来的子弟几乎没有投入暗院的，倒是兽疆出了一条黑龙，他的意象是幽炎。”

“哦？这个还有点意思，留意些。另外那些世家子弟你也派人盯住，尤其是北国和东莱，这两个地方近年来不太安分，也是时候提醒提醒他们了。”

“是，主上。属下告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