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的路途总是温情处处上演，然而在时星的家里和婉儿家里却是天壤之别。在这里，时星享受着家的温暖；当婉儿的妈妈把一个话题提上日程时，他的脸色变了：

“星啊！你跟婉婉现在虽说都是国家的人，但这婚姻大事，肯定要双方的父母都照个面的！你们将来也指不定会在部队呆一辈子，那我家这个闺女嫁给你，我总该知道你的老家在哪里，见见你的父母吧？我不是那种传统的家长，孩子这些年读书啊啥的，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她这么远在部队里，我一年见不到孩子，至少让我知道她的婆家，那样，我也好有个念想不是……”她说着眼圈红了。

“妈妈，你干嘛呀？星的家人待我可好了。我就是想你们了，所以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婉儿生怕母亲再问，使时星伤心，便上前打圆场。

“姑娘，你不说，让他说说，这个婚姻大事，肯定要男方表态！”其实，时星此刻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怎样说，他怕自己说出来以后，他们会反对他们的事情，也就推诿不知道从何说起，“孩子，你们回来我非常高兴，我也欢迎，我看得出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可是，你来这些日子，没有往你家里打一个电话；更没有提起过你的家人，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乃父母所生，是怎样的恩怨我不理解，但我的女儿要嫁的人家绝对是有情有义，家庭和睦的！”看到时星的难堪，她大概猜出了七八分，说话也就理直气壮的。

“对，就是阿姨你猜想的，我的家庭在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个现状，父母对于我们压根就是不闻不问，我们的不如你们的家庭……我和婉儿的事情，我可以跟部队解释！你们担心女儿我理解，不怪你们，可是我的家庭我左右不了，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村人，我不了解他们……真的，对不起！”时星说着，欲要转身离开，被婉儿拉住了：

“星，你去哪里？”她转身对着母亲吼起来，“妈妈，你这是做什么……”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出去了……

在这个每个街道口仍然有“哨岗”的村子，他们绕着走了几个圈……

“婉婉，你妈妈说得没错，哪个女孩子不想嫁一个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家庭，可是……我的家里不是这样的！我自私，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时星几次想挣脱婉儿的手，却被她牢牢地抓住：

“星，我知道那样的家庭你很无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因什么成为这样的，你如果不去努力，那么即使我不嫁，别人也未必会想着嫁你，你说呢？再就是，我们在部队，在那里扎根落户，我们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无论怎样说，他们生养了你，即使回家他们对你冷言冷语，你是晚辈，你也少不了要为他们养老送终，不是吗？”婉儿动情地说着，时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得到的；家里的问题他是一味地逃避，从来不究其根源，如果真能够如婉儿所说，找到根源，谁不想家人和睦……

借着路灯的昏黄，他们慢慢地踱步到了家里……家里等候的父母没有再逼问时星，也没有反对他们住在一起；更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分开的话……婉儿在父母的房间里待了好久，才回来睡觉……她的表情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着一天后就要离开了，时星特意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谁知，当他在闹钟第一声响起来时，院子里到处是人影：

“婉婉，快起来，快起来，你看外面怎么这么多的人？你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嗯……人家瞌睡嘛！”婉儿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时星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衣服……当他站在门口时，时星的大哥喊开了：

“跟你们说小点声，小点声，看把我妹夫还是被吵醒了！”从他们回来，跟他一句话没有说过的婉儿的哥哥居然这样说话了，时星有点受宠若惊：

“没有，没有，我订了‘闹钟’，自己醒了！这家里是……”时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你跟妹妹的事情，爸妈同意啦！这你们明天走，今天家里不给你们热闹一下啊！”其实，他想说“这不是给你们‘订婚’嘛！”但考虑到婉儿的提醒，因此也就说成是“送行”酒了。

“哦！我来帮忙吧！”时星跟着几个小伙子一起帮忙搭布篷，搬桌椅……尽管人们口中不停地喊着“这**家的女婿”，时星没有任何的反应，如果说在昨晚之前，他会很乐意地应声；自从婉儿妈妈话语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可以自私地不顾虑女孩，而……

婉儿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睁开了眼睛……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她一看究竟：不陌生的场景，就是大哥“订婚”时，她上大学时……那么，今天这莫不是……她不敢想，自尊心极强的时星如果知道了以后，他……

婉儿连忙出了院子，当看到跟大伙一起干活的时星时，她的心放下了……这不是普通的宴席，婉儿妈妈把新衣服都换上了，老家传家的几件宝贝也摆上了“祭奠”台——这个地方有个习俗，就是家里有喜事“宴请”时，家里的祖上物品都要拿出来，以示洗礼；祈福风调雨顺、儿女幸福、合家团圆……婉儿在母亲的要求下，也换上了她连夜赶制出来的红色衣服；现在就是时星的那套衣服，怎样让他换下军装，穿上今天的服装呢……婉儿不敢开口，她更不放心母亲说话，只好让哥哥把他悄悄地叫了进来——因为在九点钟，有一个全家“礼拜”的仪式，这个“吉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第182章 星婉订婚

“星，你爱我吗？”婉儿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进门的时星的腰。

“傻瓜，说什么呢？不爱你，我爱谁？不爱你，跟你回你家来？”他很坦然地表露自己的心里话。

“你娶我吗？”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要在‘唐古拉’山拍婚纱照呢！你怎么问这样的话？”时星看着家里的一切本来就心生疑惑，加上她这样问，心里有了七成的猜想后，内心更是七上八下了。

“我害怕跟朱娜姐一样有遗憾，所以……”婉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忐忑不安的，尤其是昨天母亲提到他们的婚事时；她这个感受不敢告诉母亲——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如果谈到婚姻大事，心神不宁的话，那么这绝对是一桩“霉婚”……

当婉儿说出这句话时，时星的心里揪得疼：虽说军人做好了随时为国献身的准备，但谁都不想下一个是自己；面对身边人，他们有诸多的不舍，尤其是此刻在家里面……“婉儿，是不是妈给我们‘订婚’？我愿意。你就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时星的眼圈红了，他的眼前出现了朱娜那撕心裂肺哭喊的画面……

婉儿不再说话，好像要进行庄严的宣誓仪式一样，她把他拉到床跟前，把门反锁了，拿出母亲早早送过来的那套衣服，流着泪帮他一件一件地换上……“帅不帅？你看！”时星故意在脚地上转了两圈，在镜子前面照着，眼里却含满了泪水。

当两个人从房间出来时，离九点就差两分钟，大伙都在刚才搭好的“祭奠”台子跟前围着……瞬间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按照台子侧面长辈们的提醒，时星跟着婉儿一家人跪拜着，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以后；两个新人又一起跪拜……

“现在，我宣布最后一项——抚礼！”“抚礼”就是跪拜的每一个家人，将祖上奉供的物品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并放回到“祭奠台”上。

依照尊卑次序，婉儿的父亲虽然腿脚不便利，但他仍颤颤巍巍地完成了“抚礼”；接下来，是婉儿的母亲，这位干练的女性更不用说，无论是她的举止还是神情都是那样的虔诚；婉儿的哥哥、婉儿都过了之前都有过此经验，所以不用教，很轻松地完成了……

接下来，到了今天的“新星”——时星了，他依照刚才前面几位的方法，很用心的接过一个老者递过来的闪着金光的“大肚佛”，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新毛巾擦拭着，这一件完成后；又一件布艺的需要除尘的，时星也完成了；就剩下最后一件“月老水烟”了，它的材质是石头的，看着很精致的工艺品。时星很虔诚的从老者手中接过来，撑在腿上擦拭着……当他完成“抚礼”递给老者的瞬间，说不上是老人没有接好，还是时星没有给到手里……随着“砰”的一声，“月老水烟”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开来……

婉儿在他擦拭完最后一个，松下来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人群中一阵沸腾，老人马上跪到了“祭奠”台子的前面，嘴巴里面用他们的家乡语叽里咕噜地说着，听声音、看表情好像是道歉的话语……他们对于军人是无可挑剔地敬仰，所以，老者觉得只有自己的疏忽与时星无关！

婉儿的父母瞬间脸色铁青，望着站在那里一愣一愣的时星，他们满眼里是怒火……乡里人说的“霉婚”二字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着。

时星不知所措，他神情瞬间恍惚……随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时星被婉儿扶到房间去了，其他的人都在院子里面继续忙碌着……

“我看今天婉婉的‘订婚’取消了吧？我看这俩人不合适，即使结了婚也是‘霉婚’一桩！咱们着老祖先几千年的流传不能就这样破了呀！”几个老人商议着。

“我也有此意！本来我就不太同意的！你看自从他来凡事不顺，他的家庭……”婉儿的母亲发话了。

正当她要往下说时，婉儿的父亲摁住了她，示意不要说下去……

“与他们无关，今天的错在我！”刚才的老者自责道。

“怎么能够怪你，你一辈子在村上把持这个事情，一辈子了哪一件出过事，你肯定没有问题的！”村长虽然说给村上兴办学校，倡导大家学习科学文化，但是他也是对于老者很是非常的敬仰。

“我年事已高，做事也力不从心了，你们要承认这一点，谁都不是神仙！再说了，现在的娃娃学习科学文化，我们对于这些事情心里有就行了，不敢一味地抓着不放，那年轻人怎么成长呀！”

村上德高望重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后，还是老者说决定：时星终究成了这个家里的一个人！

当时星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房间里，婉儿焦急地守在他的跟前，看着他睁开眼睛，她又一次眼睛湿润了：

“吓死我了，我都害怕你……”

“说什么呢？我不会有事的，刚才不知道怎么了！”他拼命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用村上的说法——时星刚才摔了祭品，触犯了祖上，受到了处罚……按照当地的规矩，是要在祖坟上长跪三天的……但老人承担了事情，与他关系也就不大了。

“你相信他们说的吗？”时星刚才迷迷糊糊地听到跟前有人说着，“这是一段‘霉婚’”，心里难受得很。

“相信什么？”婉儿的眸子依旧那么清纯，但她转念想到了刚才的闲言碎语，“你认为我们现代人会相信那个吗？你信？我听你的！”

“我当然不信，但我怕你为难！刚才把那个打碎了，那肯定很贵吧？家里人该生气了，怎么办？”时星焦躁不安，这才想到自己刚才的祸源。

“没事的，你之前又没有做过；再说了，说不定是老人的问题，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也是可能有的事情呀！”虽然，时星自己也这样想，但是还是不好把问题推给别人；心里在想着怎样跟婉儿的家人解释……

本来这个中午应该有的程序是，一对新人要到每一个桌子去敬酒的，早上的事情以后，婉儿妈妈跟管事的说了——取消此流程！因此也就只是大家平平淡淡地喝酒吃饭了……

这天下午，黄昏也来得非常早……婉儿被她母亲叫过去聊了三四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早上离开，婉儿的妈妈也没有更时星说过一句话；倒是她的父亲拉着他的手，要他照顾好女儿，明年回来就结婚；最后，还是她哥哥借的车子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妹妹就交给你了，在部队上我们见不到，你离得近，好好照顾她！婉婉脾气不好，你忍着点；还有就是，昨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到心上。我们村的习俗挺多，就这事每个人家的事上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瑕疵……过好你俩的日子，比相信任何的迷信都强。我妈就是那样一个人，不要记恨她，她没有恶意的！”说着，两个大男人拥抱在了一起；他将妹妹揽在怀里，好久吻着她的发髻，“乖乖的，哥哥会想你的！星星是个好人，你们要彼此珍惜！”堂堂七尺男儿留着两行热泪离开了……

就在列车即将开出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出现——那是婉儿的母亲！她用手势给车上的两个人比划着，意思是让他们要一生相好，互相友爱……之类的话语……车子开走了，她仍然站着不动！

也许，亲人之间就是这样，无论孩子犯了多大的错误，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可饶恕的——因为他们只想孩子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