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暮把所有东西搬进屋后，累得够呛，坐在一旁缓气。

程玉珍很长时间才出来：“工头的手机真难打通，半天才让你爸接上电话。”

农村人几乎没有手机，一般都是打到某个地方喊人，路边的座机接电话都要钱，按分钟收费。

如果工头不在工地，想找个人就只得亲自上门。

“老沈怎么说？”

“你爸说马上回来，20来分钟就能到。”

“那行，妈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刚回来就出去？”

“东西还没拉完。”

“你都买了啥子东西，省着花钱，刚才这一堆都不便宜吧？”

“不贵不贵，妈你放心好了，贵也没关系，都是给你和老沈用的。”

本来准备出门，程玉珍说要一起去搬，沈暮不想让母亲辛苦，只得说等老沈回来再去，于是乎，母子两人就坐在门口聊家常。

“叮叮叮……”

还不到20分钟，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从远处驶来，速度飞快。

不用看人，沈暮就知道骑车的是老爹，因为那辆自行车太显眼了，以前他也经常骑。

还记得十来岁的时候，老沈弄了辆二手自行车，当然也是这种大杠，沈暮想学，但个子太矮，只能从三角架中间穿过去一条腿，踩半圈。

说起来都是泪啊，骑了两三年，总算能够把屁股放到座垫上。

“老沈，你骑那么快做啥子，满头都是汗！”

程玉珍老远就在大叫。

她这个称呼还是跟儿子学的，或者说是被儿子带歪了。

弄得沈暮一直都很好奇，在他没喊“老沈”之前，老妈是如何称呼老爹的？

“哈哈哈，不是听说小兔崽子到了吗，我立马回来收拾他。”

沈忠顺爽朗大笑：“他不在这几年，我手痒的时候都不知道折腾啥东西好。”

说笑之间，二八大杠自行车已在门口停下。

老沈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汗。

“爸！”

沈暮望着那张因常年风吹日晒变得灰暗的脸庞，还有那双明明很兴奋却泛着血丝的眼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你不是被妹儿甩了吧，专程回家找老子哭的？”

沈忠顺怔了怔，好多年没听到儿子叫“爸”，突然有点不习惯。

“老沈，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儿子在外面可是抢手货，谁敢甩我？”

见老爹高兴，沈暮立即收敛情绪，换成平常那般嘻嘻哈哈的模样。

“不错不错，随老子，甩了我儿子可是她们的损失！”

沈忠顺大喜，不忘夸赞自己一番。

“咳……”

程玉珍却不高兴了，咳嗽的同时面色微沉。

“那个，我先进屋洗把脸。”

沈忠顺见势不妙，下意识就要开溜。

“站住，不准进屋！”

程玉珍轻喝一声，眼见儿子在场，改口道：“儿子还有些东西放在李家大湾，你先过去搬回来。”

沈忠顺眨了眨眼：“啥东西？”

程玉珍懒得理他：“反正没你的份！”

沈忠顺当即熄火，转身去推三轮车，沈暮则从门后取出一根扁担，又找了两条绳子追了上去。

路上，少不得又遇到左邻右舍。

老沈在前面打招呼，沈暮在后面散烟。

等离开顺河堰后，沈忠顺立即摆起了家长的威风：“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什么抽烟，抽烟的没一个好东西。”

话未说完，直接把沈暮手上的香烟抢了过去：“我帮你保管。”

很麻溜地装进口袋，嘴上还在唠叨：“恁个好的烟农村人谁抽得来，回头我拿两根给工头。”

沈暮憋着笑，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包：“其实这些烟都是给你准备的，我不抽烟。”

老沈转手就夺了过去：“嗯，没白养你这个儿子……还有没得？”

“有，而且是两条！”

“在哪儿，快掏出来？”

“你看我这身衣服，能藏两条烟吗？”

“兔崽子，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我给老妈了，你要抽就找她要去。”

“混账东西……算了，幸好跟你一起出来，不然这两包让你妈看到，估计还得收过去。”

“老沈，你少抽点！”

“我晓得。”

两人来到李家大湾时，沈忠顺嘴上已经叼着一根华子，吞云吐雾间还在感慨：“比我抽的红梅贵得多，味道也强不了多少啊？”

片刻后，李大爷的小卖部到了。

“不知是哪户人家走路踩了狗屎，连轿车都开上啦，这可是稀罕玩意。”

老沈一眼就看到停在店门口的帕萨特。

沈暮：“……”

李大爷迎了出来：“忠顺来了啊，我听你家娃儿说，这辆车是猪的。”

沈暮：“……”

“猪……租的？”老沈豁然转头瞪着儿子，“你弄的？”

沈暮木然点头。

“败家东西，看老子回去不收拾你！”老沈大怒。

“那个，我在车里还放了一条华子……”

“嗯？好小子，老子真没白疼你，哈哈哈！”

李大爷进屋转了一圈，把茅台酒抱了出来：“忠顺，把这个拿回去，太贵了，咱乡里乡亲的要不得。”

老沈纳闷，等沈暮解释一遍后总算弄明白情况。

他虽然心疼价值800元的茅台酒，但儿子送都送了，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让老人家帮忙看车，不给报酬说不过去。

父子俩好说歹说，总算让李大爷安心收下。

等他们搬货的时候，老沈再次被惊呆，实在太多了，都是些贵重东西，他还发现了燕窝和人参。

这种东西他虽然没吃过也没买过，不清楚价格，却很清楚，肯定逃不脱一个“贵”字。

老沈也不说话，闷着头把后备箱的东西全部搬到三轮车上。

而沈暮则用绳子系上两床蚕丝被，放到肩上挑着。

父子二人回去的路上，老沈总算开口了：“你租车就为了带这些东西回来？”

沈暮如实答道：“其实，那辆车是我买的。”

“什么？”

老沈面皮抖了两下，忽然道：“兔崽子，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被哪个老太婆给骗了？”

沈暮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老爹也太敏感了吧，难道我天生的聪明劲，是从他那里得到遗传的？

猜得真准！

呸，哪里准了，轻璃明明是比仙子还漂亮的天仙，怎么能是老太婆呢？

再说了，这辆车也好，还有带回来的烟酒也罢，的确是他自己挣钱买的……即便是用假媳妇的钱起步。

沈暮心念电转，可脸上的神色毫无波动，振振有词道：“老沈放心，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童子功还没破呢！”

沈忠顺闻言喜笑颜开，紧接着又黑脸：“没用的东西，白给了你一张俊脸，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