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一时间便处于怔愣茫然的状态。

就在他抬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满脸通红地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张毅，头迅速底下，伸手拉扯了一下衣领，匆匆离开。

张毅回头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眉心蹙了蹙，隐隐之间有一丝异样感觉划过心头，他来不及抓住，人已经走进了病房。

第一眼没有在病床上看到顾洛珅的身影，目光却被凉凉的风带到了窗边。

只见顾洛珅穿着病号服站在窗前，俊挺的腰背绷的笔直，凛冽的风将他衣服吹的鼓动，掩住了他消瘦的身形。

他背对着病房，张毅看不清他的神情，也顾不上扫一眼病房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痕迹，上前道:“少爷，窗前风大，你……”

“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倏然转身的顾洛珅狠狠地揍了一拳，拳风凌厉动作迅猛，张毅根本没有任何抵挡的机会，脸上结结实实地受了一拳，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少……少爷……”张毅被揍的有些懵，顾不上擦嘴角溢出的血，无辜且茫然地看着顾洛珅，却赫然撞上顾洛珅阴骛狠戾的眼神，声音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顾洛珅狠狠地盯着他，苍白的脸色也掩不住他冷骛的气场，额头上青筋暴起，深冷的嗓音夹杂着磅礴的怒意:

“张毅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带她过来？！”

张毅脸色一白，这是他第一次承受顾洛珅对他发出的雷霆之怒，一时间说话都不顺畅，“少爷，我……”

“想装傻？真当我顾洛珅快死了没用了管不了你了吗！”顾洛珅深冷的嗓音吼出来，沉郁骇人的气场几乎要把张毅撕碎。

却又因为情绪波动超过身体承受范围，身体摇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窗台稳住身体，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刚刚那一拳，已经差不多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张毅心里一揪，想上前去扶，却被顾洛珅一记冰冷凛冽的眼神制住了动作。

顾洛珅粗喘了几口气，将气息调整回来，脸色却依旧阴沉难看，“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她今日便走进了这个病房，我筹划的一切都会因为你愚蠢的擅作主张毁于一旦！你知不知道坏我计划是什么后果？！”

张毅被他强大冷厉的气场压的堪堪站不稳，跪在了地上，眼光不经意扫到桌上的一个超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一段视频暂停在香艳的一幕上，而房间里，冰凉整洁的没有一丝异样痕迹。

张毅便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眸底有一抹慌乱:“少爷……你早就料到了？”

顾洛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沉沉地陈述一个事实:“张毅，你跟了我有十几二十年。”

朝夕相处近二十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何况顾洛珅有那么深沉缜密的心思，要看透一个人，并不难。

张毅便想起那天顾洛珅对他说:“你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原来，那不是陈述事实，而是提醒和期望，在那时候，顾洛珅便料到了他会忍不住将不该说的都告诉安若尘，并且会带安若尘来这个病房。

所以顾洛珅便让沈墨铭帮忙，布置了一个假象，以防万一。而他真的如顾洛珅所料，带着安若尘过来了。

张毅哑然失笑，安若尘说他和顾洛珅善于算计人心。其实，真正会算计人心的，自始至终只有顾洛珅，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心思缜密、霸道强势、腹黑狠绝。

顾洛珅冷冷扫了他一眼，嗓音深冷道:“说，你都告诉她什么。”

张毅挺起腰背，抬起通红的眼眸看向顾洛珅，却又不敢直视他极具压迫性的视线。

顾洛珅脸色便随着张毅闪躲的眼神而更加阴沉:“全部吗？”

“不是……”张毅感觉到头埋的更深，虽然不是，但是重点内容都差不多说完了——他原本就抱着豁出去的念头要让安若尘知道真相。

“好啊……”顾洛珅怒极反笑，“你能耐了，嗯？”

张毅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倔强道，“少爷为若尘小姐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明明当初你是迫不得已才逼她喝的堕胎药，为了救她甚至不惜自残……你也很在意那个未出世的小少爷，你也很痛苦！”

“还有她被诬陷犯罪，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救她，是靳哲轩没有及时将你的意思传达给她，才让她还没等到你救她出去就先一步选择自杀……”

“还有那次许洛晴被绑架，也是因为夫人对若尘小姐动了杀心，你不得已才答应交换，为了救她几乎搭上性命！”

“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她怨你恨你，一回来便向你复仇，让你腹背受敌，还让你受伤中毒……”

张毅说到这里，稳沉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看到少爷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很不甘，所以才没忍住告诉了她……少爷我没想过要破坏你的计划，只是想要让她明白你的一片苦心而已……”

“住口！”顾洛珅漆黑的狭眸更加幽深冷骛，脸色苍白，阴骛骇人，“张毅，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张毅神色一滞，然后便听到顾洛珅冷冷地说出了他的心思:“你把一切告诉她，就是想利用她的心软愧疚，好让她去给我拿到解药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她！”

张毅脸色一白，还没说话，就看到顾洛珅眉心一蹙，剧烈地咳嗽起来。

“少爷！”他心急，顾洛珅却不让他扶。

“张毅你给我听好了！”顾洛珅阖了阖眼眸竭力克制胸腔的磅礴怒意和浓烈杀气，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她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我，是我欠她的，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补偿她，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还敢说没有破坏我的计划！”

张毅被堵的说不出话，跪在地上有些无措。

顾洛珅冷眼看着他，体力已经支撑不住，却还是抬起青筋尽显的手指向门口:“马上给我离开杨城，安若尘的事再也不允许你插手，如果被发现你私下和她接触……我会直接派人废了你！”

顾洛珅用力地吐完最后一个字，便扶住了墙，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上的病号服都被冷寒濡湿。

“少爷我错了！”张毅心脏被揪起，看到顾洛珅摇摇欲坠的身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你别动怒……我……我找陆帅过来……”

刚说着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像等到了救星，立刻起身焦急道:“陆帅你快看看少……”

然而话说到一半便卡住，站在门口的人不是什么陆青铭，而是本该已经愤然离开的安若尘，神情僵硬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