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成演坐在满是残肢断臂的地上，视线专注的看着终端机上的女孩，眼神温柔到了极点。

他的小十一还是这么漂亮，笑起来真可爱，不过她瘦了好多，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也难怪，小十一是他宠着长大的，小孩子脾气，吃饭的时候都要他喂，自己这么久不在她身边，小十一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裴成演微笑着甩了自己两个耳光，手指上粘稠的鲜血，在脸上划过几道红痕。

“小十一，是我的错，是我离开你太久了。”

裴成演靠近终端机，抬手想要去触碰那上面的裴有幸时，他看到自己手上沾的鲜血，有些险恶的蹙了蹙眉，他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起来，直到把血擦干净，才伸出手去，轻抚着终端机屏幕上的裴有幸。

屏幕是冰冷的，坚硬的，完全没有女孩脸颊那种柔软温暖的触感，但是裴成演确是那么认真，就像是触碰到了此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裴有幸一样。

“小十一。”

裴成演温柔的叫着裴有幸，缓缓地，无法控制的朝终端机靠近，然后，他轻轻的将嘴唇贴在了镜子上。

他认真的，温柔的碰触屏幕里的那个人。

直到，屏幕上变成一片绝望的鲜红。

这次，裴成演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将画面调到了裴有幸微笑的时候定格，然后他紧贴着终端机冰冷的屏幕，一声一声的呢喃。

“小十一。”

“小十一。”

“小十一。”

“小十一……”

格雷教授站在休息室外，透过小窗，能够看到休息室里一地的死尸。

他还看到裴成演仿佛疯了一样，脸贴在终端机的屏幕上，眼神温柔，全身上下都是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类表皮的恶鬼。

他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里工作，刚才准备来休息室休息一会，闻到休息室里传出来很重的血腥味，过来一看就发现了这仿佛地狱的一幕。

格雷教授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裴成演想起了什么，屏幕里的那个女孩应该是他因为记忆移植手术忘记的爱人。

而那个女孩，死了。

格雷教授打开了联盟的终端网，很快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看的出来，裴有幸以为裴成演死了，才会选择这样一个结局。

是他的自私，让这对可怜的情侣，真正的阴阳两隔。

但他不后悔，因为他要做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格雷教授在休息室门口站了很长时候，敲了敲门，隔着门道：“7号，不对，裴成演，我很遗憾，裴有幸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有些话你还是要听，我看得出来，裴有幸早就想寻死了，可她没有，因为她要给你自由，她要把人类强加在你身上的罪名拿掉，她做了那么多，只是想要还一个公道，还你一个清白，你真的被这个女孩捧在心里珍爱着。”

“裴成演，裴有幸想要给你自由，为此，她愿意和整个世界为敌，她也知道自己赢不了现在这个残酷到没有道理的世界，但她还是努力去做了。”

“裴成演，我不会让你死，你是老师的遗物，你也没有资格去死，做个交易吧，只要你愿意活着，我就把裴有幸的遗体交给你。”

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青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是如此迫切的站了起来，像是一个追逐温暖的孩子，往休息室的门边跑了过去。

中途他被尸体绊倒了一次，右臂狠狠砸在地上，骨骼错位，但裴成演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赶紧站了起来，掰正自己错位的手臂，打开了休息室的门，那双眼睛因为溅上了血液，变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猩红。

妖异，却又美丽。

裴成演看着格雷教授，痴狂道：“你真的能把小十一还给我？”

格雷教授怜悯的看着他，“我不能把裴有幸还给你，我只能把她的遗体还给你。”

裴成演眼里的光芒彻底暗了下来，他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绝望的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

之后，裴成演也不知道格雷教授是怎么处置那些研究员被他肢解的尸体，他在做另外一件事，他将国家研究院仓库里的一个营养舱运回了他在第一区住的地方，开始自己制造那些营养液。

裴有幸回到他身边的那天，裴成演替他的小十一洗的干干净净，放进了营养舱里。

裴成演不是不想让裴有幸入土为安，而是第一区这个地方连土壤都是臭的，腐败的，他不会让他的小十一睡在这样肮脏的土地上。

他要带小十一回第九区。

回一个只有复制人的第九区。

之后，裴成演生活恢复了平静。

“小十一，我今天早上吃的是面包和荷包蛋，还有牛奶，我刚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烤面包老是烤糊，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烤的很好了。”

“小十一，今天早上是小米粥和我自己做的小菜，味道还可以，等你睡好了，一定要尝尝。”

“小十一，今天我起的迟了，就不吃早饭了，你不要担心，我先走了。”

“小十一，我今天病了，不用去研究员，不这样也好，我整天都可以呆在家里陪你了。”

“我回来了，小十一，“Z”病毒好难啊，不过小十一说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抱歉，小十一，今天我好像抓到了什么头绪，所以在研究室多呆了两个小时，让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寂寞？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又失败了，小十一，反正最近我没有什么想法，我请两天假在家陪你。”

“啊，我好累，一个星期没睡好了，小十一，你对我笑一笑好不好，你笑一笑，我肯定就不会累了。”

裴成演看着营养舱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女孩，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女孩睁开眼睛，也没有等到一个他早就失去了的笑容。

他缓慢的靠近营养舱，温柔的抱了上去。

“嗯，不累了，我的小十一果然最好了。”

裴成演在第一区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住了五年，失败了无数次，他终于完成了郑中和教授曾经的杰作——“Z”病毒。

看着试管里的蓝色液体，裴成演的眼里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他收回视线，对营养舱里的女孩温柔的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冷漠的男人，仿佛不是他。

裴成演轻声道：“小十一，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大家都会回去的，2号，8号，6号，江深，这样说你可能不知道是谁，江深是1号，我们都会回去，还有第五研究所的7号和11号，他们终于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