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幸转身搂住了谢临的脖子，紧紧地，她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亲他的脖子，愧疚到了极致，“不是的……不是的……”

“谢临，我没有不想要你，没有。”她真的很想要他，如果他们在五千年前相遇了，或许。

……没有或许。

裴有幸和谢临，终究迟了五千年。

她轻轻笑道：“我只是活的太久了，太累了。”

裴有幸只是活够了，作为人活够了，作为神也活够了。

谢临抓住她的肩膀，愤愤的扯开她，让两人面对面直视，少年是一个美到极致、也妖到极致的少年，他此时气得咬牙切齿，面部都有些狰狞扭曲，通红的眼眶里，那双眼睛，变成了鬼才有的赤红。

他气势汹汹又凶狠的瞪着裴有幸，说话都仿佛带着阴森的血气，“你要我？那你还想死？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你不说，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之间差了五千岁，我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这段距离！”

“裴有幸！！我一千年，才动心这么一次，你救救我好不好？”少年的力道仿佛能将她捏碎，他的眼睛里，每一寸的光华，都镌刻着裴有幸的身影。

少年的声音，是那么的低柔，那么的无助。

“救救我，好不好？”

“姐姐……”

裴有幸看着谢临，耳边是他乖巧叫着姐姐的声音，她又在看着那些怨灵里，一张张熟悉到千年万载都忘不了的脸。

那是花神。

那是老神。

那是火神。

那是水神和夜神。

那是五千年前的神界。

那是一千年前的神界。

那是帝君。

它们的声音，不停的在她耳边响起。

“妹妹。”

“小女孩。”

“裴有幸！！”

“小幸儿。”

“有幸。”

“女君。”

“女君阁下。”

“女君大人。”

“战神。”

那是她曾经的过往，是她寄托了所有信念和理想的神界，她怎么能抛下这些？一个人怎么可能抛弃得了过去？

裴有幸的脑子里被怨灵的声音挤满了，那些凄厉的哀嚎，就像是死亡的丧钟，在一声一声召唤着她，走向死亡的泥沼里，堕入永不超生的黑暗。

她觉得疼，头在疼，耳朵在疼，身体每一处都在疼，连心都在一阵阵的刺痛。

怎么会这么疼？怎么这么地疼？

裴有幸是火神，是灿烂夺目的火神。

裴有幸是战神，是所向披靡的战神。

裴有幸是女君，是高高在上的帝君。

她怎么能疼呢？怎么会疼呢？

可真的好疼，疼疼疼疼……仿佛只剩下疼得感觉，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混沌黑暗之中，裴有幸又听到了少年沙哑低柔的声音，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抱住了她，又像是一道明亮的光，照在她的眼前，“姐姐，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裴有幸魔怔了，她忍不住跟着喊了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有冰冷的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她又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不是救，是喜欢。”

裴有幸的视线仿佛清晰了，她看到少年清瘦纤细的背，还没有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已经在她的面前，为她顶起了一片天地。

她的周围都是冰冷的温柔的雪，拂过她的脸，触着她的眉眼，吻着她的唇，环绕着她，保护着她。

铺天盖地的黑色潮流在他们面前混成一股庞大的风暴，漆黑的风流中，裴有幸看到无数人的脸，听到了无数人的声音。

然而，只有一个声音，她听进了心里。

“姐姐……”

裴有幸看到谢临抬起手，无数的风雪出现在风暴周围，随即，这股阴寒庞大的风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过去，一拥而上，前仆后继的钻进了谢临的身体里。

瞬间，白衣的少年不见了，被黑暗的潮流吞没了。

裴有幸呆愣愣地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冲过去，冲到那股风暴里，可是周围飞舞的那些细雪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像是少年的怀抱，将她霸道的禁锢在原地。

那一刻，裴有幸清楚的感觉到，心里的地方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风暴渐渐散去，在最绮靡繁华的宫殿前，少年躺在地上，那一袭白袍破旧不堪，也染上了消不去的黑。

裴有幸踉跄的爬了过去，将少年抱在怀里，她摸了摸少年的脸，是冰冷的，手指颤抖的探了探他的呼吸，没有了。

……死了？

谢临……死了？

裴有幸忽然不能理解死这个词的意义，她感觉到脸上潮潮的，正想抬手过去擦，一只雪白修长的手覆在了她的脸上，抹去了眼泪。

“我是一只鬼，姐姐，我当然是冷的，也没有呼吸，姐姐真笨。”

裴有幸傻傻的低头，看到少年在她怀里，笑吟吟的看她，“我厉害吧！那么多怨灵，我……”

谢临睁大了眼睛，他尝到了温暖，也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少年反手抱住裴有幸，一个堕神，一个鬼王，就这样在殿前的台阶上滚了起来。

“谢临，谢临，谢临……”

“姐姐，我在呢……”

过了片刻，谢临将裴有幸抱了起来，两人坐在台阶前。

谢临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姐姐，那些怨灵都被我吸收了。”

裴有幸在他怀里，闻着那股凛冽的气息，才稍微安心一些，“嗯，那些怨灵应该是鬼王修承用来杀我的，我杀了他两次，对他无比了解，他也是，风其已经让玄云他们着手，将偏离的国之运势修正，那些通道里的怨气和鬼气，随着通道关闭，也不能再为他所用，他这是准备回来了。”

她冷笑了一声，“所以，他第一个就想要杀了我。”

谢临嗯了声，继续道：“你看到的那些脸，如果想要再看看，我都可以幻化出来，你想要看谁，告诉我一声就好，我都让你看。可以不可以……从此以后，只看着我。”

他凝望着裴有幸，道：“万物苍生，你只看着我，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