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中，说的是这里吧？”少年环顾四周，此地荒凉，到处四散着一些大小不一的乱石，而奇妙的是四周林木环绕，唯有他们所在的这一片空地视野良好。少年环视了一周，笑容愈寒，忽而他朗声道，“在下雾江盟云景歌，为委托而来，请阁下现身一见！”

林中黑影幢幢，却除了风穿树林的声音一片寂静，雾江盟众人将少年围在了中央严阵以待，突然一道黑影凌空而来，当众人反应过来时那人已一剑斩过了少年颈间，在地上洒下一圈猩红的血。

抹了一把颈上的血，少年微晃着转过了身，笑意森然，“杀了。”

黑衣人看着完好无损的少年顿时大惊，趁着他发怔的这点时间，雾江盟之人已调转了剑尖扎穿了他的身体。片刻后，林中闪出数道黑袍身影，黑袍摆上是一朵妖艳的彼岸花，众人向少年单膝跪下，为首之人道：“林中之人已清剿干净，都是被屠尽亲友的人，也有害怕遭受屠杀而加入的人。”

百鬼的传闻中少年是这些惨剧的罪魁祸首，于是这些想复仇的人，害怕遭到杀戮的人渐渐聚集到了一起，借委托之事暗杀少年，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报复，不久前彼岸门的得力属下死了，那一夜雾江盟也损失惨重。

少年接过身边之人递来的帕子擦净了血迹，“听说，附近有一个红枫镇，有那里的人？”

“是。”

少年轻笑，道：“一个两个都认为是我做的，反正这罪名我是背定了，既然他们这么迫不及待来送死，不妨我们送他们一程，也省得再借委托来刺杀。”

众人都知道少年是恨了，他们也恨，“可这样，”身前那人迟疑道，“宗主您就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少年不置可否，笑道：“行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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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青叶拉住了身边匆匆跑过的一人。

“有人闯山，已经杀到宗门门口了，”那人急迫道，“宗主还没回来，赶快派人出山通传。”

“闯山？”青叶眉梢一挑，问道，“几人？”

“三四十吧，都是江湖中的高手，难以……”

“行了，不用传话了。”青叶怀抱着青玉从容地向山下而去，那几个暗中跟随他的人倒是尽忠职守，一个不落地都在，毫不为宗门安危所动。然而实情是一旦宗门危难他们也派不上用场，可一旦宗门安好丢了青叶，宗主大人一定会给他们一道冷笑外加一顿责罚。

三四十位江湖高手？青叶挑了一下眉，怀中依旧抱着青玉长剑，面前倒了一地的人，谁若有力气抬头，他就执剑鞘再劈头盖脸地砸一通……实在是，好久没打架了。

雾江盟众人看看滚了一地的“高手”，看看青叶，再看看青叶边上已经秃了的树丫，齐齐地咽了口口水。

“剩下的等宗主回来再说吧。”青叶道，不疾不徐地就要离开，四周之人主动为他让了一条路，可突然他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一眼，竟还有人不甘心地抬起了肿得不成样子的脑袋挣扎着试图起身，最终他没成功，却仍冲山中大喊道：“云景歌，你屠我满门，此等血海深仇，我等誓与你不死不休！”

青叶身体骤僵，狭长的眸中厉色涌现，“云景歌？”

那人看了他一眼，口中啐出一口血沫，猖狂大笑道：“你们为虎作伥，也终将不得善终！”

青叶神色一寒，似要再问话，跟随他的几人却纷纷上前阻拦，“青叶大人，此事……”

不待他说完，青叶身形一动，已经绕开了几人来到了那人面前，“你方才说的云景歌是何人？”

“雾江盟宗主云景歌啊，”那人神色奇异，忽而笑道，“莫非你也是为他所利用的可怜之人？”

“云景歌。”青叶双眸一眯，低声喃喃，冰寒了神色，眼底的怒火滔天，他做了什么蠢事，居然求着云景歌杀了云景歌，能活到如今，是不是那个少年还没看够他的笑话？

“青叶大人，宗主他也有苦衷，并非如您所见那样……”

“红枫镇往南七里，我会亲眼去见证他的是非。”青叶说道，截获送往少年书房的情报，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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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是悲愤的惨叫怒骂，少年充耳不闻，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悠然地坐在红枫镇中央的雕像上把玩着翠玉般的竹笛。一镇的人有点多，即使他今天带的人不少，可要一个不落地杀尽还是费了点功夫，不过各种叫骂声还是渐渐轻了下去。

武灵杀人喜虐杀，故而尸体均惨不忍睹，雾江盟和彼岸门有的下不了这个手，所以全是杀死后才进行伪造，众人不明白少年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但于他们而言听令便是，当少年无趣得快要睡过去时，所有人终于从四处汇合而来。

忽然后方传来了一阵骚动，少年站在不高的雕像上凝目望去，只见一道青色的影子形如鬼魅迅速地游走在众人之间，所过之处，众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皆是一击毙命，再无气息。

少年目光一凝，见无一人与叶玄清有一击之力，忙喝道：“散开，让他过来！”

“宗主……”

“散！”

众人不甘心地避让两侧，青叶却是毫不留情，一闪之下已跃至少年面前，长发在空中飞扬，青色的衣袂飘飞，狭长的眸中是无尽的冰冷，带着一点嗜血的赤芒划破空气，俊逸的脸上是滔天的恨与怨，宛若凄厉的鬼裹挟着无尽冰冷自地狱而来。

“是不是很可笑，”他言语冰冷，锋利如剑，“我觉得是。”

青玉斩过少年颈间，却只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没有伤到动脉，这点伤口对少年而言几乎是眨眼就可以愈合，青叶眉梢一挑，冷笑道：“挺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你死得太快了，你说呢，云景歌？”

少年唇角含笑，眸光冷寂，“不是我。”

“不是你？”青叶嗤笑，抬起剑尖指着四周，“你想骗我几次，看着我求你为我报仇是不是很有趣！”

“至少青叶镇不是，”少年垂眸，扯开一道苦笑，“一个两个的……”

“哪怕是为了红枫一镇，你也死有余辜！”青叶冷声道，这是少年从未见过的，冷到了骨髓里，仿佛自九幽携来的冰冷，是只为复仇而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

“你们……”少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仰着头捂上双眼笑了两声，他是不想让外人看去了心绪，在青叶看来却像是无从辩解，“是啊，是我，都是我，”少年轻叹了一声，旋即肆意地大笑着，“屠戮无尽的是我，罪无可赦的是我，天地难容的是我，错的都是我，所以……杀了我啊，杀啊！”

恶贯满盈又如何，仇满天下又如何，他本就不是为了这些而活下来的，放弃了，便放弃了罢。

青玉刺入少年的肺脏，他唇角不住地溢出鲜血，纵使青叶目光冷冽，却还是避开了他的要害。

“你杀不了我，”少年露出一个血腥的微笑，抓着青玉又向青叶逼近了几步，让剑尖从他背后透出，“江湖路远，潇洒一生，不就求一个无憾吗，你折磨我也罢，旁观我的下场也罢，让我还你一个真相也罢，我想我们的交易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青叶手腕一转，斩过了少年的半个身子取回青玉，冷笑道：“成为你的侍卫保护你吗？”

少年面色苍白得恍若一具尸体，可他笑容如旧，一字一顿道：“让你就此离开，你甘心么。”

“……”

的确，少年不死，哪怕如今分道，也迟早要回来，无论是因为苏锦，还是因为云景歌，青叶都有留在少年身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