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易散
作者:xun许念 | 分类:古言 | 字数:4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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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游子归(2)
“听二殿下说,招亲的那一天,三殿下还有闲暇与诸位将军一同去吃了一桌宴席?”君莫莫笑问,可微扬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不善的味道。
御王有些头痛,道:“原本是有事可后来没事了,这才犒劳一下诸将军。”
“真的?”君莫莫眯了一下眸子,此刻她穿了一袭拽地长裙,衣着华贵,面容秀美,每一次的抬眸,她的眼中眼波流转,柔美中有一丝凌厉,端庄中有几许不羁。此刻她正与御王一同走在御花园的湖畔,柳絮纷飞,柔软了这个季节。
御王用余光看了君莫莫一眼,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恍惚,他似乎这才发觉记忆中那个总是指挥着一众小弟扬言要打败他的女孩已经长大了,他们同样被世事逼着成熟,也同样不愿舍弃曾经的美好,所以才在一次次相见中,以为彼此都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郡主殿下,你与何公子已有了婚约,最好还是安安心心地等待婚期到来比较好。”
君莫莫一愣,面容还是带笑,语气却是微恼道:“三殿下是觉得我打扰到殿下您了?”
御王还未开口,一阵大笑声就从前方传来,只见太子与二皇子相伴而来,正巧听闻两人的谈话,太子笑道:“三弟太不了解郡主殿下了,要是一纸婚约就能将她困住,郡主也不是郡主了。”
君莫莫一笑,与御王一同双方见礼。
“父皇已摆下了宴席,只等你们过去了。”二皇子温和一笑,浅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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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家之内势力交错复杂,明争暗斗亦是层出不穷,但天家也是家,对于难得全家相聚的机会,众人也会珍惜。他们可以相互争斗,但不容许外人插手君家的事,他们可以互相制衡打压,但绝不许赶尽杀绝,君莫愁是杀兄弑父才登上了龙椅,故而他深知其中的无奈与悲哀,不希望子嗣走上了与他一样的道路。
“铮!”
一声弦响,白衣的琴师凌厉的目光在席间一扫而过,唇角勾起一道野性而邪气的笑容,眸子已再次地垂了下去。琴声渐起,如同天籁,一道道御菜被身段柔美,步伐婀娜的侍女们端了上来,更有貌美如花的婢女为众人添酒倒茶。
酒过三巡,正是过了最初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时,又有一舞女执伞而舞,舞姿柔美,曲乐悠扬,她的每一次舞动都不快,却柔若无骨,媚若盘蛇,轻薄的纱在春风里展成了水墨,她如画中即将走出的舞姬,每一丝动作,都引起一阵悸动。
君莫莫与舞女同为女子都看得心神荡漾,扫视了一圈,发现那些雄性的目光都直了,她微微不悦,一巴掌拍醒了身边的御王:“那位是……”
“她是醉红楼的魁首,艺名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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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城郡主的婚期,当初定在了一个月后,作为当朝天子唯一的妹妹,她的婚礼必定十分隆重,八方来贺,这一个月,是准备彩礼,以及让各封地诸位王侯赶来的时间。眼看日子渐渐临近,郡主却是丝毫没有女大当嫁的觉悟,依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家却没有郡主的悠闲,虽说何念秋是入赘纪城君家,但如今双方都在皇城,天子也就给了他们这个面子,将婚礼地点定在了何家。
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以来,皇城也是越来越热闹,时常在南城门进出的百姓总是能看到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人涌入皇城,每当这个时候,他们要不低头快走,要不散立两旁,看到这些人新鲜是新鲜,可一旦触怒了对方,他们每一个都是一眼就连能瞪死人的存在。
整个大皇朝除了御王一共有九位王爷,其中只有三王和九王是君氏之人,三王君无忧为天子胞弟,九王庶出,如御王一般都是一成年就被封了王,不受先帝待见。纪城郡主君莫莫的这个君姓虽是赐姓,与君家并无血脉之亲,但她受尽先帝宠爱,早已被天子视为了亲妹妹,故而有不少王爷都是亲临皇城,有的提早半月就已到来,住在第一居内,借此机会好好玩了一番,于是这半月以来,总是在上演这样一幅场面。
“啊——”卓悦不禁捂上了耳朵,宁青指着醉红阁的老板红娘气得快跳了起来,“你三天前说好今天此时小韩有闲的,而且本公子已经预,定,了!”
红娘人如其名,一袭红裙,眉心勾了一道花钿,她美目流转,顾盼生辉,此刻一笑,面对宁青的恼火平静地说道:“有比宁公子身份更尊贵的客人出了更高的价格看韩女跳舞,韩女也说了,反正宁公子身在皇城随时能来,先招呼好难得来一趟皇城的客人再说。”
宁青也知道韩女这话是不想让红娘为难,毕竟万一得罪了那些权贵,砸场子倒不怕,好歹她们也是御前舞女,怕就怕使绊子,骚扰这种不断的小麻烦,可明白归明白,这并不妨碍宁青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于是他就这么赌气般的站在二层楼道边。醉红阁的二层呈环形,这是为了在舞女们公演的时候客人们可以站在二层往下看到表演,原本还有三层,但三层一片漆黑,连楼道都已拆掉,所以不细看只道是一面环形的墙,而宁青所站的位置正对面,就是韩女所在的房间。
当宁青想见一眼美人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他的心思,于是卓悦一边叹气,一边与宁青一起接受每一个过路人目光的洗礼,他现在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他身上体现为近宁青者脸皮厚。他们愿意呆着,红娘也不会赶人,但她自然不会与他们一同成为醉红楼的一道风景线,可待走远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一见到两尊望美石,她又不禁掩口一笑。
让宁青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看到了韩女,那是里头那位客人离开的瞬间,他看到韩女一袭长裙跪坐于地,垂眸正盯着案上的茶盏,裙摆如鱼尾,铺开在地。宁青刚想冲过去哪怕只打个招呼也好,可刚走出两步就被卓悦一把拉住,只见那间雅间的门一开一关,又进去了一位华丽丽的贵客,宁青不禁欲哭无泪,红娘你出来,本公子保证不打你!
“哟,宁公子,在这儿等韩女吗?”一层走来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掩口笑问。
宁青可从不会在女性面前落了风度,折扇一展,道:“本公子许久不来,怕小韩挂念,这才前来看看她安好与否。”
女子忍俊不禁,“可柳花怎么只见公子在此,不见韩女身影,莫不是她弃公子而去了?”
宁青眉头一扬,笑容轻佻,丝毫不露见不到韩女的失落,收了折扇,挑起了艺名为柳花的女子的下巴,“怎么,小花这是吃醋了吗?”
柳花一手挥开折扇,走过宁青身边,“今日柳花可忙着呢,公子就别取笑了。”她的身后了传来宁青的笑声,可她并不知道在她进入雅间后宁青垮下去的脸庞,正在此时,二层又过来一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宁青忙挤出了笑容,脚步往前迈了半步,“小青,你看起来很悠闲嘛!”
女孩仰起头看到宁青的笑容,登时脸色一变,朝楼梯的方向小小地挪了几步小声道:“宁宁宁公子好,红娘说下下面有客人找青欢,青欢先下下去了,宁宁宁公子再再见!”说罢如脱兔一般眨眼间来到了一层,又一眨眼间湮没在了人海。宁青望着来往的人群,幽幽地一叹。
“要不,我们先去用膳?”
宁青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见韩女所在的雅间里走出一人,直接向他走了过来。那人衣着华贵,生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叫人亲切,只是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又有几分危险。
“喂,你们,哪个是姓宁的?”那人语气傲然,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你爷有东西赏你们。”
宁青本就因几天见不到韩女,方才又连被两个舞女拒绝而心情不好,听得那人这种态度顿时火冒三丈,“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宁名青,老子的爷早死了,你又是哪个坟头里刨出来的祭品,再不给放回去当心哪天被鬼压床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青说了一串的话字字铿锵也不带喘,那人不禁一愣,不过也不恼,又是一笑,森白尖利的犬牙闪过一点寒芒,他随手把一个纸袋子丢向宁青,“被咬了还知道咬回来,倒也是条恶犬……接好了,这是韩女姑娘给你的。”
听到那人前半句话,宁青愈加火大,正想把纸袋挥开,听到后半句话,登时没了火气,硬生生地止住挥开的手,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袋子。
“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既然应了古话,就不能应得漂亮点吗?”
宁青一愣,不大明白,只顾着低下头打开纸袋,里边竟然是古街的“金玉良缘”,宁青不禁咧开了嘴,“卓悦,小韩送了我金玉良缘欸,你说她这是不是在向我告白?”
看了一眼得意得快飞起来的宁青,卓悦目光有些古怪:“……不就个肉包子,至于么!”
“材料不止是肉……肉包子,”宁青想到方才那人最后的话,一下子睁大了眼,可抬头时,那人早已回了雅间,也不知现在在怎么嘲笑他方才的呆滞呢。宁青把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好哇,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笑里藏刀,他就一笑时亮牙,属狗吧,呸,就是一条恶狗,逮谁咬谁!”
卓悦哂笑,道:“要不……我们先去天香酒楼,都快午时了。”
宁青看了眼包子,又看了眼韩女所在的房间,点了点头,而雅间内,方才那人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韩女位于场间,冲他微微欠身:“多谢世子殿下为韩女转赠礼物。”
那人一笑,露出了虎牙,“小王倒无所谓跑一趟,只是韩女姑娘,你不会真的倾心于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吧?”
“正因为宁公子平日里不靠谱,却在需要他的时候可靠,所以韩女才有此礼,”韩女微笑,道,“而且宁公子是这里的常客,诸君离去之日,醉红阁还得靠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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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酒楼外。
“啊——”
卓悦不禁再一次捂上了耳朵,总觉得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宁青指着自被阿锦数落了一顿就换了的新老板娘气得快跳了起来,“你三天前说好今天会帮本公子预留一处雅间的,本公子已经预,定,了!”
新的老板娘气质温和,待人亲和,处事也落落大方,与先前那位妇人全然不同,“有比宁公子身份更尊贵的客人出了更大的价钱包下雅间,对酒楼而言,自然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吧。”
“那本公子呢,就可以赶了是吗?”宁青眼睛一瞪。
老板轻柔一笑,道:“宁公子与卓公子从不在此花销,自然比不得人家受欢迎。”
宁青这才想到凭着那块竹牌,他们两人天天在这里吃霸王餐,老板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可这枚竹牌本来不就是天香酒楼予人的承诺吗,难道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就可以不守承诺了?”
老板与他对峙了几息,笑出了声:“宁公子也太信不过我了,大的雅间是让人用了,但我已经为两位公子安排好了地方,请公子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