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易散
作者:xun许念 | 分类:古言 | 字数:4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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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泣血剑(3)
“那三位的遗体,也检查过了?”
“嗯,并无异常。”
女子微微沉默,片刻道:“弱水如今有两个疑惑,若此二问都解仍无古怪之处,那么吕统领真的该下定论了,也好早日安置好此地灾民。”
吕鸿钧眸光一凝,肃然道:“愿闻其详。”
“其一是被关押在刑司处的酒肆伙计,他虽一再坦言是夜深困顿引燃干草,但,万一是故意的呢,万一他自己,或是受人指使想引起大火呢?”
“这个我也有想过,可没有证据,不好逼供。”
女子撩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笑道:“听说刑司处少司寇最擅此道,只要不留下伤痕,或许可以请他帮忙,当然这种事情,弱水只提供意见,具体如何做,还是由吕统领和殿下决定。”
“那其二呢?”
“其二,九王的人为何突然来了皇城,又为何入住这样一家小客栈,这一点,才是弱水最为不解的。”
“这个问题,你有与太子殿下说过吗?”
“自然,不过太子也不知,今日入宫,便是存了从陛下口中探听消息的心思。”
吕鸿钧皱了一下眉头,瞪了下眼睛,竟有些憨厚的感觉,口中嘀咕道:“太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老子怎么知道!”
女子又是一笑,妖媚而清秀:“吕统领此话倒是不假,毕竟连太子都难以得知的消息,要不是被另一个极为聪慧之人所掩盖,要不就是……此时牵涉到的人身份极高,连太子府的探子也无法混入。”
吕鸿钧一愣,再多看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一眼,眼底深处却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次谈话时间不长,可处处都能感受到来自此女的心机,抑或叫算计,都说有算计的人心狠手辣,这一点在她的言谈间也可见一斑。吕鸿钧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介武夫,不善谋略之事,但他要在皇城活下去,就不得不学会判断他人的性情,哪怕他已经走上了禁军统领这个位置,他不怕死,但他怕不明不白不值得地死,而太子府,从此多了一个在他看来不可轻易相往来的人,此人,名为莫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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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阴森、腐朽,每一个牢房都如出一辙,充满了压抑的欲望。沉重的铁链落地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仅仅两日不到,他已面容憔悴,形容邋遢,与这里长久不见天日的罪犯一般无二,前来的两个狱卒什么话也没说,拉起他身上的链条就向外拖,他对未知充满了恐惧,却只能跌跌撞撞地被他们拉着向前走去。
他被带到了一间同样昏暗的密室,中央只有一把石椅,墙边站了一位戴着黑色狰狞鬼面的男子。他害怕地叫喊挣扎,但还是被绑在了石椅上,随后,两名狱卒向那名男子执过礼才退下,这一切,只让他对男子愈发忌惮与恐惧。
“我不是故意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究竟要我怎么样!”他把恐惧化作疯狂,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男子喊出了这一句话,可男子却是不为所动,面具下的轻笑让他心中一跳。
“别急,今天我只是带你来聊几句,绑着你也是怕你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男子退远了几步倚在墙边,双手抱环,安全到距离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我们没有你故意行凶的证据,不过今日还是有人要我对你逼供……”男子恶意地停顿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这才不疾不徐道,“只可惜,刑司处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哪怕是太子府的人也不行,怎样,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听到男子被面具压得有些沙哑的笑声,他微微一愣,在面色古怪的同时,却也真正平静了下来。
面具下,男子的唇角轻轻勾起,“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吧,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你一时失手,烧死了三位皇亲。”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虽然其中仍有疑虑,但没有线索,所以哪怕你是故意的我们也没有证据,”看着男子释然下来的神情,少司寇微笑道,“所以,我来帮你分析一下之后事情的几种发展,第一种,没有幕后之人或你依旧坚持你的说法……”
“本来就没有那种人!”
“你先听完,若当真如此,无论是陛下还是九王都定然不会接受这种说法,那时,便只能由你代替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承受皇家之怒,诛连九族。”
他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两日前,他只是一介布衣,两日后,他却卷入这种案件,人生的无常早已让他临近崩溃的边缘。
“还有一种情况,你供出那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但你的亲人可以活下来。”
含笑的言语说出的却是他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残酷,他有些茫然,也有些颓败,说了一句让少司寇目光微凝的话:“我供出了他,我的亲人还是会死。”他想捂脸痛哭,但他做不到。
“皇城禁军……和太子府会救他们。”
“你骗我,”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失去了活力与生气,“你们都是为了荣誉与功勋,想抓那人立功是真,救我亲人是假,你骗我!”
“所以你宁愿为害你亲族之人负上罪名,而看他逍遥法外?”
“他说了,他会保我家人平安。”
“天子一怒,他如何保?他才骗了你。”
他身躯一震,有些不明白,好好的日子,如何就到了这进退两难的地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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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夜幕已深,无论皇城中的繁华与没落,此刻都逐渐陷入了沉睡,青叶抱着长剑回到府内,总是漠然地脸上也多了一抹倦容,可当推开门,看到一脸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吃吃糕点看看书的少年,与自己今日的忙碌一对比,不禁有些气不过,“已经好了?”
“差不多。”
“明早吕统领会带大夫来府上……”
“……”少年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睁大了眼。
“如果你不想被当成异类抓走的话,按你的恢复速度,大概还有四个时辰让你悠闲,”青叶看到少年的惊愕心下莫名的快意,“听说吕统领请的大夫是皇城的名医,他可是给足了面子才让大夫为你治疗腿伤直到痊愈的,你怎么也该对他客气点。”
“……常人恢复,需要多久?”少年沉默良久,才轻声问道。
“怎么也要三个月吧?”
“……”是不是还是杀了吕鸿钧比较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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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寇,这……”
带着鬼面的少司寇快走几步越过了众狱卒,一眼就看到了倚坐在墙边的酒肆伙计,他的形容憔悴,发丝凌乱,唇边也冒出了不少胡茬,与昨日相比,他的肤色已然呈现出一种青灰色,指尖凝了血块,他身后的墙上用血写了三笔,一个“二”,下方有一撇,可惜第二个字还未写完他就失去了力气,将一撇延伸到了指尖滑落的地方。
少司寇面具下的眉头紧锁,眸中透露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去请大司寇与吕统领过来,另外,太子殿下那儿也去通报一声,除了传信之人,余下人等各司其职,但在诸位大人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刑司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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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床头,倚靠着墙,长久地沉默,披散的黑发挡住了大半的侧脸,只露出长长的睫毛微颤。床案,散乱了许多近来的情报,有的是他已经看过的,有的是不知为何,没有及时送到他手中的,只是这些,都不是他沉默的原因。
屋门外,隔了一排的连廊,青叶怔怔地看着几个早已分不清是少年的还是他的下属忙碌地进出在少年的厢房,更换染血的衣物与被子。他信了他的话,他信了他昨夜恶劣的谎言,昨夜的快意仿佛变质成了今日说不清的复杂,最终表露在脸上的,还是冷漠与冰冷的眼神,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那个从不轻信他人,却偏偏信了他的少年。
少年一定已经知晓了真相,正如青叶已经察觉到今日大量总是经他之手送到少年面前的情报被直接送去了厢房。他神色不变,推门而入时,看到少年的冷笑也好,狠戾阴冷的目光也罢,他觉得都不会意外,可他真正站到少年面前时,却还是意外了。
少年的笑意温和地一如往常,眸中也是长年不动的冷寂,他曲着一条腿坐在床上,显然已经坐了许久,可依旧浅笑着打着招呼:“早啊。”
青叶心绪复杂,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少年已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鉴于你昨夜骗我的代价,今天我行动不便,三份委托已经到了,就交给你了!”他灿烂一笑,倾城之艳。
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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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司处的牢狱内出现死人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可酒肆伙计的死亡使城西失火案的线索断裂,有遗言未完,显然不是自尽,而是死亡的阴影来得太过突然,可在刑司处出现了凶杀案,这让少司寇的眸子真正阴沉了下来,这才有了诸人不得离开刑司处之言,只是无论是九王,还是陛下,亦或是灾民,都等不得此案继续深入,于是内部此案被定论为悬案,于外,此案以酒肆伙计纵火逃离,杀害皇亲,民声怨愤,畏罪自杀为由,诛连九族。
不知道若人死后有魂,自以为亲人会得到庇护的酒肆伙计,看到轻易就被送上刑场没有任何人保护的亲人,会不会化作厉鬼,在那幕后之人夜寐时,在他耳边说上一句:“你骗我”?
此案,少司寇本想再深入试试,可那酒肆伙计死于中毒,但排查了他经口的食物与衣物等,没有任何毒物,至此,真的成为了悬案,恐怕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个“二”与它下面的一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