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珩理直气壮的厉害，又在她的脸颊上偷了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摩挲着她的指尖，突然开口问道：“说起来，娘娘怎么想起盯着柳骏岩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一双眼眸始终落在她的指尖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宁诗婧的心头却略略发紧，跟着把目光落在自己嫩生生的指尖上，嗓音同样带着几分随性，含笑道：“木槿没跟你说吗？”

“木槿跟赵大喜一样，到了娘娘身边，就不把臣放在眼里了。”钟玉珩嗓音柔和，像是告状似的淡淡笑道：“臣问到娘娘身边的事情，一个个跟咬紧了嘴的老蚌似的，一点东西都撬不出来。”

时日久了之后，他也跟着习惯了叫赵大喜的本名。

“哦？那我可要好好地奖赏他们一番。”宁诗婧听到这话面上也是一派轻松，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发现了点事情，想看看能不能摸出点别的……”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顿了片刻，抬起眼来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认真，散漫道：“你说……如果你的人跟过去，摸到发现柳家不但想要毒死小皇帝让六皇子上位，还打算让我做替死鬼，顶着谋杀皇帝的罪名……该怎么办？”

钟玉珩捏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紧接着，他长长的睫羽掀起来，黑眸探寻的看着她，慢吞吞地问道：“娘娘……这种玩笑，开不得。”

宁诗婧仍旧带着那三分笑意看着他，没有半分回避，也不曾答话。

他的眼中掀起了波澜。

他松开她的手，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片刻后也只问道：“娘娘这话……有证据吗？”

证据？

宁诗婧的心底微微有些泛凉。

“瞧你说的，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哪来的什么证据？”宁诗婧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那双茶色的眼瞳却渐渐地冷了下来，道：“都说了如果了……一个假设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

钟玉珩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宁诗婧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近乎执拗地问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打算，你要怎么办？”

察觉自己仿佛逼得太紧，她又缓和气氛似的笑了笑，道：“只是个假设而已……毕竟贵太妃对我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她一直都想自己做太后来着……我这不是好奇吗？女人都是喜欢胡思乱想的。”

这天下的女人，也许许多都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却并不包括他聪敏的太后娘娘。

难道说，柳家竟然真的已经对权势迷恋到了这种地步？

想到从前的景象，钟玉珩一时竟然不知道，那个姿容出众又才华横溢的柳伯父，跟现在的柳尚书，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陷入了矛盾纠结，却没发现一直嘴角带笑的宁诗婧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眼眸中的冷意更是越来越重。

她的瞳孔外结了一层冰，眼睑垂下来挡住了所有的情绪，勾勾嘴角，道：“我知道了。”

“娘娘……”钟玉珩的心头蓦得一突，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躲了过去，冰蚕丝布料的阔袖从他的指缝间划过，带来几分冰凉的触感。

不等他多说什么，宁诗婧竖起指节，轻柔的按在他的唇瓣上，安静地发出一声轻响：“嘘——”

钟玉珩的眼底闪过几分焦急。

宁诗婧仰头看着他，眼底的冰层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脸上又重新挂上完美无缺的笑容，轻声道：“别说话。”

“钟玉珩，如果你不打算将始末全都跟我说清楚，就不要说些叫我误会的话。”她摇了摇头：“我允许你有秘密，也不去过多的逼问你，你也不要再多说什么。”

“似是而非的话我不想听，没有缘由的保证我也不需要。如果不能告诉我真相，就什么都不要说。”

她隐约知道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隐约知晓他如今还没有对那些仇恨释怀。

她不强求他释怀，也不知道柳家到底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或者柳娇娇在他的心底里占据着什么样的分量。

他刚才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她，就算柳家真的试图算计她跟小皇帝的命，他依然迟疑了。

她和柳家摆在天平的两端，让他选择的时候，他迟疑了。

这代表着什么，宁诗婧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她只是觉得心口隐隐有些发凉。

原本张牙舞爪向着四肢百骸伸展的情感，仿佛被电了一下，颤抖着重新收回所有的触角，小心翼翼地缩在心脏的一角，竖起了高高的城墙，不敢再逾越半分。

她笑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束手端庄地站在原地，淡声道：“你事情还很忙，我就不继续耽误你时间了，去吧。”

她分明没有发火，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愉快，钟玉珩心中却蓦得一慌，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抓不住的正在流逝。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握住她却又在她的目光中蜷缩手指，仿佛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巴巴又喊了一声：“娘娘……”

宁诗婧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忍不住软了几分。

算了。

她的心里，不也总是把他放在自己和小皇帝身后衡量吗？

又怎么能要求他不管不顾，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他一眼，认真地问道：“钟玉珩，我只问你一句，现如今你是不是只爱我一个？”

她起码要确定，他对柳家的特别，不是为了柳娇娇又或者柳别的什么。

否则，她的一切想法岂不都是笑话？

“臣从始至终，都只心悦娘娘一人。”钟玉珩应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答道：“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又或者是将来，都只有娘娘一个人。”

宁诗婧一直关注着他脸上的表情，很确定他这话说的出自本心，并没有骗她的意思。

如果他这副模样都是演出来的，那只能说他的演技太好，她自己有眼无珠识不破，就算是被骗都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