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入睡，张建轻车熟路地登录‘母亲’账号，不能说话不能动，仅仅以第一视角经历，伴随情绪波动。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不再是精细地经历一件事，更像是在看万花筒，很多支离破碎的片段，一节一节地往脑子里跑。

虽然都是些节选，但都是主要场景，所以还是可以大致理解故事内容。

……

自从毕业那天之后，付维鑫先是表示当时都喝多了，主动认错，希望能得到原谅。之后不但帮母亲找了个清闲的职位，还隔三差五带些东西来。

母亲对此十分迷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经常找个僻静的地方发呆，张建只能隐约地体会到一些。比如有时偷笑，幻想一些未来的生活，付成为一位好丈夫，对自己无微不至，最后生下聪明活泼的孩子等等；有时又觉得这样就把自己的一生托付出去，感到可惜与不值，想着将会错过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汉子；更多的时候是感到恐惧，对未知的焦虑，这样的关系很不牢靠，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很清楚，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先不说能不能走到最后，整个过程将会非常痛苦。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果断一些，即使发生过什么，相比未来而言，还是早些了断的好，妥协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事情会越来越糟；感性上又抱着一丝幻想，虽然地下人对婚前X行为没有偏见，但对自己来说反而很重视。

邻居婆婆曾经讲过这样一个事情，社会是一个怪圈子，上届的历史曾出现过这样一段时期，对男女X行为管制得非常严格，一旦举行了仪式，就人为得到上苍的认可，从此生活在一起，严禁婚姻以外跨过那道界线，一旦发现，会被所有人唾弃甚至处死。问题是时间久了，随着人类掌握力量的增加，对上天的敬畏之心淡了，甚至质疑或者否认神灵，于是经常发生这样那样的难以启齿；后来人们决定需要‘结婚证’来束缚这层关系，由国家出面保护，然而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偷情依旧频发；再后来人们‘思想开明’了一点，觉得只要保证夫妻生活期间，孩子属于亲生就算莫大的操守，结果依旧令人失望，孩子所属问题混乱不堪。

原本结婚的目的，是选择优秀的配偶，产下健康的后代，让种族得以繁衍；当人们生活变得丰富，关注点逐渐集中到‘优秀’二字上，什么样的算是优秀，仁者见仁，众人开始忽略原本的初衷，热衷于‘选择优秀’的过程，沉溺其中；即使最后回归到确认‘后代’，依然忘了‘婚姻’的含义，更不会将他视为一种神圣的存在。相爱不再是相互的，变成了一方无条件的付出，迁就一旦过了度，自然就见异思迁。老婆婆告诉母亲，婚姻一定要慎重，说的好听是因缘，说的实在些是责任。

母亲之所以产生困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上面这个故事造成的，她知道以现有地下的制度，根本约束不了付，自己的未来没有丝毫的保证。但是又好像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暂时是，至于以后，谁又能说得准，它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打开方式。

‘东哥’最为纠结，第二天看到伤心欲绝的妹妹的时候，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恨付，更恨自己，很想打付一顿，甚至于彻底废了他。但稍微平静之后，又觉得也许这是臻妹‘最好的选择’。

之后付一直跑前跑后的围着妹妹转，而自己也要靠付讨生活，就‘安慰’自己，不断地‘安慰’自己：这是最好的结果。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原本臻想公开这份恋情，付却说他们父亲去了中央，吉凶未卜，等父亲回来再说，就这样拖着，在其他人看来，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些完全没什么问题。

三年后，母亲看出付一直在敷衍自己，从没有想和自己结婚的意思，心灰意冷，经常把挣到的钱换来喝酒，也是在那儿认识了父亲。

那天母亲喝得很多，站都站不稳，父亲把母亲送回去，喂了一些温水才离开，母亲迷迷糊糊，知道有一个人在照顾自己，没有动手动脚那种，单纯的照顾，然后踏实地睡着了。

那一次，是母亲这几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晚。后来知道，原来父亲在付手下干活，平时经常要下E区，很辛苦，于是直接跟付摊牌，自己不想这样下去，他们的父亲应该是回不来了，她也不想继续这种关系，找一个人嫁了，那个人就是父亲，并且要求付想办法把人调上来，不用下E区。

此时的付不像开始那么有耐心，也提出了条件，一年，一年后可以。

母亲回去想了一晚，最后答应了这个条件。就这样一年后，父亲被调回A区，不再下井，并且认识了母亲，最后结婚。

由于之前从没有攒钱，钱都用来喝酒，所以结婚的时候，没有存钱，也换不来一件新衣服。

‘东哥’出于内疚，跑去打最贵的黑拳，使用兵器的那种，最后终于凑齐了拉，却也因此受了重伤，脑壳变形。那件衣服，一直被母亲珍藏着。

婚后父母两人关系很好，是别人眼中的模范。

好景不长，付再次找来，说自己发现依然爱着母亲，很后悔，希望可以再在一起。母亲对着付冷笑，当着付和‘东哥’的面，弄断了一根手指，表示自己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不再与其有任何牵连。

再之后故事变得朦胧，很多父母在一起时候的琐事，但张建却难得地体会到，那份之前很少出现在母亲情绪中的快乐，即使是吵架，吵得也是那么开心。

场景渐渐淡化，终于退出‘登录’。

……

张建平静地睁开眼睛，望着上铺的背面。前人的事情，后人没有资格去评述，即便是自己处在当时的环境，做得也不见得更好。

之所以会有‘马后炮’这个词，就是因为有‘马’在前面探路，当斥候打探清楚之后，‘炮’的左右才会凸显，只是没有人想过‘马’的处境。

当意外全部呈现在眼前，然后理直气壮地指手画脚，说当初如何如何。

张建不由得想到，如果那时候‘付父亲’从中央回来，按其性格，肯定会将二人撮合到一起，即使付不情愿。不过那样的生活，是母亲想要的幸福吗？谁也不知道。

母亲开始没有防备，受到侵害，在场的三个人都有责任。明知道付的为人，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本性，就是当面对比自己弱小存在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来，并且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几个月，故事一直是灰色的，张建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但他有种明悟，也许自己就是这个故事中的色彩，至少自己原本的记忆中，母亲是那么开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家人，目光最是柔和。

张建希望这个‘梦’可以醒了，以后不要因为向往别人的生活，而活得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