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渝的几句话，对别人，或许没什么作用，但是对孙文博，一个段志龙的名字，足够吓死他。

为什么？因为现在的宗室名将，赵高曾经说话，他不如段。

赵高是什么人？那是隆兴帝赵恒，登基前的伴读，受教于帝师庞谦多年，在隆兴帝争夺皇位的过程中，以三千大同骑兵，冲破虎牢关，冲进洛阳城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名将军，却说过，他不如段，这句话，可不是赵高谦虚。

段志毅改名之前，段志龙这个名字，在所有的宋军当中，就是一个禁忌。

因为段志毅太过优秀，优秀到几乎以一己之力，拯救了西军，优秀到他到大同，仅用两计，就让大同军在崩溃的边缘，又活了过来。

所以，他才会成为整个宋军的禁忌，因为嫉妒，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禁止提起。

孙文博看着王博渝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王博渝并没有骗他。

想也不想，孙文博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来人，来人…”

一连三句“来人”，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此时孙文博的急切。

原本在大堂外站岗的军士，急忙跑进来，刚要跪倒，就被孙文博的话叫住了。

“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派出几组侦骑，去给我打听一下，在城外的替天军里，是不是有一个姓段的将军。快去，快去，快去啊…”

两名军士，被孙文博的反应，吓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站着的屈从煜，这时对着孙文博说道：“将军莫急，末将现在立刻亲自去，一定探查清楚。”

孙文博听到屈从煜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屈从煜走了，带着两名军士和几名侦骑，从虎牢关冲了出去，尽管许博严明军令，可这样一支精锐的小队，只靠许博部的步军，却很难阻挡。

远处，小山坡上，段志毅和许博看的清清楚楚，这支小队，急速冲过拦截的替天军军士，直接向着后方冲了过去。

许博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饶有兴致的段志毅，立时有些恼羞成怒，随后冲着身后的军士喊道：“都瞎了吗？看不到敌人冲出去了吗？去，你们亲自去，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去…”

原本护卫在许博和段志毅审查员的亲卫，在许博的怒喊下，赶忙整队出发，刚要上马，就被段志毅叫住。

“不必了，他们逃不出去的，不过是一直小队，没必要为了他们，扰乱了我们的军事部署，而且，从这支小队的配置来看，不过是一直侦骑，没必要大动干戈。”

段志毅很清楚，虎牢关是个雄关，原本他还没弄清楚之前，是有些担心的，但是现在，已经有了洛阳最新的消息，那虎牢关这里，就不在是一个雄关，而只是一个被放弃的关隘而已。

许博听了段志毅的话，看着他充满自信的脸，也只是对着他的亲兵，微微点了点头。

段志毅转过头，看着许博，说道：“刚才那支小队的侦骑，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探查的，你去准备吧，先试试这虎牢关的水，是深是浅。”

许博也不说其他，对着段志毅拱了拱手，随后上马，赶回自己的军营。

片刻之后，替天军军营里，响起了军号声，随后一队军士，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出了军营。

许博带领军队作为先锋，自然也不可能缺席这第一场攻城战，所以他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

众多的替天军军士，看着许博的将旗，也都充满了信心。

这个时候的战争，就是这样的，想当将军的士兵，也只能从厮杀的军士做起，许博也是经过了大小几十战，才有机会，成为一军主将。

作为一名主将，他的将旗到哪里，就代表了征战的方向，他的旗帜向前，那他麾下的军士，也绝不会后退，这，就是领头的作用。

许博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一支逃跑的小队侦骑，而影响自己的判断，这一次的进攻，他集结了三千人。

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尤其是攻城，足够了。

“嘟嘟嘟…”

“呜呜呜…”

“杀啊…”

“冲啊…”

进攻，开始了。

许博带领的先锋军，是一支新建的军队，但成军也足有一年时间，可能做不到百战百胜，但令行禁止，还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三千军士就自动分成了两部分，最前面的军士，抬着云梯冲锋，其后是长矛兵和盾牌兵，推着攻城锤，向着城门冲锋，而在他们之后，则是一队五百人的弓箭手，负责压制城墙上的敌军，也在一定程度上，担任堵战队的责任。

而最后的一支军队，则是护卫在许博身后的一千人，作为整个攻城部队的后备力量，随时准备支援攻城的军士。

许博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虎牢关城门，眼神犀利，右手放在自己的刀柄上，左手拉着马缰绳，如同一个随时准备出击的猛虎。

而在更远处的小山坡上，段志毅看着许博带领的攻城部队，暗自点了点头。

段志毅是个将军，曾剿灭过起义军，对战过狼族铁骑，也和替天军打过仗的将军，而且，未逢一败，所以，相比其他人，他更深知一支令行禁止，冲锋而不乱的军队，有多大能力。

替天军在宁昇矿山起义开始，与宋庭在晋中晋北之地，拉锯了数年，对于宋军，他们已经很了解，而许博，作为一名替天军的将军，把一支新建军队，训练成这样，当然也由不得他不认同。

攻城战正式的打起来了，替天军的军士门，在弓箭手的压制下，已经在攀爬城楼，而攻城锤，也已经到了城门处。

城楼上，陈拘指挥着麾下军士，正在向下射箭和扔雷石滚木，双方对这一战，都很认真，也都想从这一战中，探听对方的虚实。

孙文博并没有到城楼上去，他也很清楚，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替天军在这个时候攻城，也只是试探罢了。

从屈从煜带人出城，孙文博就已经相信王博渝的话了，而现在替天军的攻城，已经开始了，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孙文博经历过隆兴帝争夺皇位时，赵高带领三千大同骑兵冲破虎牢关的战争，他很清楚，虎牢关是雄关不假，可若没有雄兵，虎牢关，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关隘罢了。

王博渝一直在和孙文博喝茶，也一直在观察孙文博的反应，刚刚替天军的攻城号角声，孙文博明显有些意动，但却硬生生压住了自己冲出去的想法。

对此，王博渝很高兴，如果孙文博刚才就冲了出去，王博渝相信，不出两个时辰，虎牢关就会被替天军拿下。

一支军队的战心，全在主将，主将若是乱了，那这支军队也就完了。

可孙文博没动，这就说明，孙文博至少是个将材，能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这一点，对于一名将军，很重要。

王博渝慢慢把手中茶碗放在桌子上，转过头，正视孙文博，说道：“孙将军，还要在坚持下去吗？”

孙文博看着王博渝，听着他说的话，一动没动，也没有任何反应。

王博渝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再次开口，说道：“大宋民心已失，军心也没了，如果赵高在洛阳的话，我一定不会在这跟你废话，可孙将军，隆兴帝，真的是哪个能让天下平静的皇帝吗？大宋，还有希望吗？”

孙文博还是没动，也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

“孙将军，现在降，你还有机会，若是等我军攻下城门，这满城的百姓和军士，可就没希望了，我知道你的家人，死在替天军的刀下，可就是这样，你就要让满城百姓，为你的坚持和忠心陪葬吗？”

王博渝的话里，已经有了威胁的意味，可孙文博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王博渝说到这，也不在继续，而是学着孙文博的样子，静静看着窗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

“铛铛铛…”

这是守军的鸣金声，这也说明，替天军退了。

不多时，陈拘的身影，出现在大帐之外，快速向着大帐跑来。

“将军，敌军，退了。”

陈拘一进来大堂，就看到了有些异样的孙文博和王博渝，所以尽管他有些疑惑，可仍旧不敢打扰，而是放慢了脚步，走到孙文博身前，慢慢的汇报情况。

孙文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仍旧看着窗外，陈拘见孙文博没有任何表示，也只好挪了挪身子，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天，渐渐黑了下来。

孙文博和王博渝所在的大堂，已经点起了灯火，可两人，仍旧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将军，将军，将军…”

声音，是屈从煜的，没见其人，已听其声，随后屈从煜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里。

与陈拘一样，屈从煜进了大堂，放慢了脚步，走到孙文博身前，轻声说道：“将军，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在这支军队之后还有三万人，打的是刘字旗和段字旗。”

直到这个时候，孙文博才叹了口气，随后看着王博渝，说道：“先生，你赢了，我…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