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血肉之躯
作者:丫片子 | 分类:悬疑 | 字数:11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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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社会
她是在这个荒诞世界中唯一清醒的人,却必须不停地询问自己,“我是谁”。
如果说贝蒂的生活就是一场爱丽丝梦游仙境,那么此时,她就处在刚刚离开疯帽子的阶段里。怪不得她总是做一些奇怪的噩梦,看到奇怪的事物...一定是因为吃了那些会让人变得古怪的食物。
过了好一会,眼睛和肌肤适应了自然界的光亮与温度。贝蒂像个懵懂的小孩子,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攥紧了手中染血的灰色裙子,仿佛那是能帮助她寻找方向的指南针。
她小心翼翼的拖着受伤的右脚,离开石阶板,走进花园里,这些绿草和红土能很好地安抚她的伤痛。但就像喝完苦涩的中药后再含一片薄荷叶子,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她走进那片被威尔打造的很具原始气息的泳池边,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深绿色的叶子。贝蒂吃力的爬上扶梯,然后撩起裙子坐在池案边。她先是捧着水洗了把脸,然后便把“死气沉沉”的右脚浸泡在明镜般透亮的泳池里。
贝蒂俯下身子,鼻尖的水滴像一颗颗晶莹的钻石,刚好掉落在大腿和膝盖上。女孩温柔的解开脚踝上用纱布打好的蝴蝶结,她想起以前自己帮威尔缝合伤口的时候,也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有了水流的缓解,附着在红与黑的血块中的恶魔被水里的天使击溃冲散,连同火燎般的疼痛也渐渐舒缓了。
女孩突然打了个寒颤,这让她下意识的回头看。背后只有被绿色藤蔓攀满的墙壁,哪会有威尔的踪影。
“只有死神能将我们分开。”
贝蒂失落的垂下眼帘,望着水下晃动的脚踝与周围缥缈的血红,自言自语到:“是你叫我不要撒谎,却还不是自己先说了谎话?”
她用双手把沉溺在水中无法自拔的右脚拔出来,无名指间的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当空气钻进脚踝上那个空洞洞的血窟的时候,贝蒂疼的嘶叫起来,简直比没拆纱布前还要疼!贝蒂任由泪珠在脸上滚落,强忍着爬下了泳池扶梯。
她站在原处,看着对面的树林。
她第一次逃跑的地方就在这里。
那段时间,威尔像一个真正的丈夫。早起做早餐、对她撒娇、他们还一起幻想未来的生活...他容忍自己的小任性,只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谁能料想到威尔其实很讨厌孩子,他都是装出来的。也难怪贝蒂在问那个愚蠢的问题后,威尔会那样愤怒。
如果我当时没有问那个问题,我们会不会恩爱到现在?
贝蒂摇了摇头。她踮着脚尖,慢慢地往对面的林子里走去。
四周的树木还是那么繁茂,足以遮阳避日。只是贝蒂并不是着急逃亡,心境平和,倒是觉得这树林别有一番意境。那些绿草,那些花朵,那些张牙舞爪的枝干,那些带刺的、孤独的荆棘...他们构成了地球上一副生生不息的美丽画卷,这可比威尔的画要美丽得多。
但是贝蒂得承认,这一刻,她希望自己早已跟兔子一起死在地下室里,被做成标本,供后人们欣赏。
身后拖沓而厚重的脚步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贝蒂咬着下唇,攥着裙摆,惶恐不安的转过身去。
在距她不过十米的树后面,站着一只高大健壮的母鹿。就像她背后的畸形鹿一样,这只鹿的头顶也被嵌入了树枝般粗大、繁杂、坚硬,但不属于她的鹿角。她的头顶在流血,让她看起来就像被红油漆桶泼过了全身似的。
她摇摇晃晃的走到贝蒂身边,身体后倾,前蹄跪地,仿佛在邀请贝蒂坐上去。
她瘦弱的背脊骨骼分明,其上遍布伤口,甚至在尾巴前端还有一根骨头刺破了皮肤,白森森的暴露在空气里。
贝蒂摇了摇头,她不想给她带来压力和痛苦。
可这只鹿却忧伤的看着她,纯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晶莹的鱼在其间游动,她在哭泣。那只鹿把头颅抵在处处是碎石的泥土上,一只前蹄拼命地挖掘着那片土地,好像在哀求着什么。
贝蒂在她身边跪下来,同情的抱着她,为她驱赶蚊蝇和蛆虫,还用舌头轻轻地舔舐母鹿身体上溃烂的伤口。
“谢谢你。”
贝蒂趴在她身上,挪动身体好让自己不会碰到她的伤口。
母鹿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踮着脚尖走起来。她背着她走过山崖与河流,穿过毒气沼泽和荆棘藤蔓,躲避野狼和野猪的袭击...浑浑噩噩的踏上了寻找自我的迷茫路程。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带着她来到了城市里。这里人很多,嘈杂但是让人很有归属感。
这是一个肮脏落魄的街区。那个酒吧,闪烁的霓虹灯招牌是坏的,把“魅夜酒吧”荒诞的变成了“鬼夜酒吧”。那旁边站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她们都很漂亮,但看起来很饥饿,很胆怯。
旁边还有一张生锈的桌子,被日月腐蚀的不堪一击,仿佛连风都能将它一击而溃。
贝蒂一动不动的伏在母鹿身上,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会那么做,街上所有人都在看她们。连同那个看起来不问世事的老乞丐,也在看着她们。
女孩怯懦的从母鹿身上跳下来,脚踝痛的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快点回去吧。”她说:“你不该来到城市里,森林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贝蒂取下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小心翼翼的套进母鹿头顶不属于她的鹿角上。
她是在跟她告别,也是跟自己的过去告别。
母鹿好像可以听懂贝蒂的话,她甩了甩尾巴,转过身去。晃动着笨重的头颅,往回头的路走去。她羸弱的身体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紫红色的影子,看起来既落寞又孤独。
贝蒂转过身去,走进嘈杂的社会里。她正在试图卸下自己身上的防备,好能更容易的融入进他们的生活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一旦这么做了,她就不再是单纯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