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见盛玉祥苍老很多的样子，她心里是苦涩的。

可他如往的吼骂声打断了她的恻隐之心。

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独断专行、不讲道理！

看她不顺眼！

“混账东西！”盛玉祥骂着，伸手指盛锦兮的鼻子，“一回来就气我，真是跟你那妈一个臭德行！”

“好了你少说两句，孩子刚回来你骂她做什么啊！”老太太劝着。

盛锦兮微愣，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劝，以前的老太太会跟着一块骂她。

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慈悲的原因。

“伟业你先带你姐进去，把饭插上，一会我炒菜啊！”老太太喊着。

盛伟业赶紧拖着姐姐进屋，小声嘀咕：“怎么一回来就吵架，明明昨天态度还挺好的，关心地问你啥时候回来，叮嘱我早点起床去接你。”

“呵，他那是为了你！”盛锦兮满腔怒火，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被骂孙子似的。

问题她也没做错事，问题他还求着他帮他儿子找工作！

越想就越气，进了家门她踹了脚烤火架。

“你有病是不是！”盛玉祥听见动静冲进来，“你再给我发脾气试试，看我不抽你！”

“爸，姐没发脾气。”盛伟业小心翼翼开口，他也头疼。

为什么曾经在爸面前像个怂包的姐姐变成了这样？

明明知道爸是个暴脾气，还要对着来。

“你少帮她说话！打着空手回来就不说了，养她那么大也不是为了要她报答我！

还给我甩脸色，我是欠她什么了？当初跟你妈离婚是你妈自己不要你，要不是我你不知道像个什么样子了！”

“呵呵。”盛锦兮怒气反笑，嘶吼道：“要不是您，我能成什么样子？我大学四年你给了我一分钱吗？！”

“并不是我供你上小学初中高中，你有机会考大学吗！”盛玉祥用更高的音量吼回去。

父女俩像大仇人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老太太一屁股坐下，哎哟哟拍着大腿：“你说你们这是干什么！父女俩又什么隔世仇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简直跟你妈一样！”盛玉祥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盛锦兮控制情绪最后那根筋断了，掀翻了烤火架桌面。

疯了般怒吼：“你这么看不惯我，干嘛不在我出生那天掐死我！”

老太太：“兮子你少说两句，你爸怎么可能会掐死你，为了养活你跟你弟弟他吃了多少苦啊！”

“我真恨不得你死！丢人现眼的东西！”盛玉祥冲向盛锦兮，一巴掌打过去。

“爸你干嘛！”盛伟业眼尖手快一把抱住父亲的手臂，那一巴掌才没甩到姐姐脸上。

不然以他们爸那常年工地上干活的劲，牙齿都得给老姐打掉！

“真想打死你！”盛玉祥气的强壮的身体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锣、有些湿了。

一瞬间，盛锦兮看见他变湿润的眼神，心疼起来。

她颓废地坐到半旧的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

她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从小到大在她眼里，父亲都是强硬专制的存在，脾气臭，还要面子，怎么可能会有软弱的一面？

可刚刚她就看到了他眼里的软弱。

盛玉祥也颓废地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哽咽道：“你从小就没有把我当爸爸看待！我在你眼里猪狗都不如是吧？从小你眼里就只有你妈，什么都向着她！”

“我……”盛锦兮觉得嗓子在一瞬间肿大，让她说话艰难。

她想反驳，可是这么多年父女俩的结太深了。

说不怨恨是骗人的。

“你妈除了生了你为你做了什么？从小到大不是我卖力干活养你们，你却根本没把我当爸看！瞧不起我，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是吧！”

盛玉祥炸雷般的控诉。

盛锦兮傻在那，“我没有。”

她没有瞧不起他，她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她都没有瞧不起过。

可是父亲这样的控诉太泣血，他眼睛里噙着泪水，好像随时会滚落。

第一次她意识到她对父亲的冷漠疏离，应该伤害到了他。

她的冷漠疏离其实是自保，其实是在控诉他对弟弟的偏爱，对重男轻女的无声抵抗。

“我没有。”她重复道，“我没有瞧不起……”

老太太哭起来，“兮子啊，你爸是脾气坏了些，可他是爱你的。你刚出生那会，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把什么最好的都买给你！

你没一岁，你妈跟他吵架离家出走，是他日夜照顾你。

你外公要你妈和你爸离婚，你爸为了留下你被你外公还打了！

你外公个头大，力气也大，你爸哭着求他别带走你！”

盛锦兮坐在那脑子乱哄哄的，她从小到大从母亲听到的都是父亲的不好。

没人跟她说过这些事，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关父亲对她的不舍。

“我老实跟你交代吧！我那时候就是看不上你妈，个头小，又嬉皮笑脸的，我就盼着她和你爸离婚，然后让你爸找个好女人！

我那时候还想把你送出去，你爸死活不愿意还跟我吵架！所以你说你爸不爱你这是挖心啊！

他比你妈更爱你！”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老泪纵横。

盛伟业耷拉着脑袋拿纸巾递过去，“奶，别哭了，怪烦人的。”

“你闭嘴！”老太太拍了盛伟业手背一巴掌，“你也不知道劝劝，瞧着你姐跟你爸吵架，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关我什么事？”盛伟业无语极了，“再说了，我劝有用吗？”

盛玉祥抹了把脸背过身去，“伟业你照顾好你姐，你招待不好她，小心去她那被她冷落！”

说完，就大步往外走。

“爸你去干嘛啊！”盛伟业喊。

“去干活！老子辛苦了一辈子，老了依旧没有指望，不干活将来买不起棺材，自己爬进土里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老太太嚷嚷。

盛锦兮眉头深皱，她也很讨厌父亲说这种话。

一副儿女不孝要他老来无所依，死后无人收尸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