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过去了，奈何瘫坐在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瞳有了神采，她看着伸到面前来的纤白素手，愣了一下，抬头望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几次呼吸后，奈何将手放在宿鬼仙手中，“我答应你方才说的条件……。”

宿鬼仙将她拉着站起来，偏头再次打量她，回想当初和哥哥来到冥界受到的屈辱，心似压着巨石，长长叹气，太美惹了别人的眼，也是罪过的一种。

“奈何，你觉得不够可以再自己提要求，以后哪尊神若想强迫你，你也可以到宿神宫或者第六殿的录神府找本神。”

不远处，白寒笙落眉浅笑，这几年里，翩翩一直在为冥界的这些神女出头，玩死不少见色起意的神君，现在他们已经收敛许多了。

奈何点头，“谢过上神。”

“我要拿走你的修为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

半个时辰后，孟婆独自回来了。

她看到奈何的那一刹，总算有了舒心一笑。

奈何的修为都给了宿鬼仙，宿鬼仙给了两百万年的法力给她，她只要别到处惹是生非，这法力足够让她到处蹦达自保了。

冥风不止，海棠花瓣落了一地，曼珠沙华正是绿叶时，这粉白深绿相间，美的如梦似幻。

宿鬼仙收手了，她原地打坐调息，奈何则起身去了三生石前，她俯身，像是和它说悄悄话的姿势，纤指抚在石头上，启唇，轻轻的呢喃，“我回来了。”

说完，静止片刻，走了。

到孟婆面前时，奈何又抬手触碰孟婆的面容，然后抱住她，“婆婆，我回来了。”

孟婆笑，眼里有泪滑落，忘川河顷刻变幻了颜色。

她守了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一千三百万年，她始终觉得，她参与了其中，若不能守望到他们再次重逢时，这业障在她身上日积月累的深。

“回来了就好，你要去哪里？”

“我随处走走。”

方才宿鬼仙给了她一块神令，宿鬼仙说这是她的神佩，拿着可以去六界的任何地方。

“好，你去吧。”

孟婆看着奈何走远，然后转头跟宿鬼仙行礼。

“多谢宿神搭救，只是奈何走了，这行魂该……。”

“奈何桥会一直都在。”

宿鬼仙睁开眼，拂袖，一道青光坠落，奈何桥回来了，只是这再也不是那个女子变的了，它只是个渡魂法力幻化的死物。

孟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远处排队的行魂又来了，她开始熬汤，盛汤。

不过……

过了一会，她转头看坐在一旁的白寒笙，再看无聊在远处踱步的宿鬼仙，不由好奇，“录神何故带着宿神在此处停留？”

白寒笙眉心一抽，“难道婆婆不知道这是殿下下的法旨吗？要翩翩今日值守在此处。”

呃……

孟婆失笑，她倒给忘了。

……

今年的千年祭又热闹，又……平静。

在往生路上值守一整天的宿鬼仙第二天就病了，上朝的时候，就只见她请假奏折，不见影子，她拉着白寒笙跑去外面蹦达了。

殿下很意外，她竟然不闹腾，他都已经把让她去守几个月边关的法旨拟好了。

很平静的，三天过去了。

孟婆正要去歇息时，三生石在眨眼间消失，再回头，则看到了楚离出现在她视线中。

她又是一阵眼热唏嘘，都回来了，真好。

只是，过了片刻，楚离眼神迷惘的走到孟婆面前，问她，“我是谁？”

他问，他自己是谁？

孟婆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他沉睡之前说的话，他说，他不要楚离这个名字了，可楚离就是他和奈何的一切啊，他把这两个字给剔除了还是掩埋了？

但是很快，楚离又拧着眉峰，薄唇呢喃，“我好像在等谁……。”

孟婆松一口气，他大概是被奈何离去带来的悲痛积压太久，需要时间恢复吧。

“你应该去人间，你等的女子在人间。”

她算过，奈何去回了他们初见时的地方，此时那里是一座偏远却热闹的小城镇，一千三百多万年前的国都早已在时间长河中湮灭。

楚离点头，他没问去人间哪里，下意识的去了与奈何初见的地方。

有些东西，不是记忆存在与否能够左右的，他们守住了会让他们渐行渐远的一千三百万年，大概，没有人可以再分开他们了。

看着楚离走远，孟婆转头看向忘川河，“忘川，他们能在一起了，对吧？”

忘川河变了颜色，橙蓝相间，河水湍急片刻，转而水势温和，孟婆点点头，也不知道忘川跟她说了什么。

……

刚到人间时，楚离完全没觉得不适，他没有法力，但有一千三百万年的修为在，不亚于一个神明了。

他在人界入口站立许久，才继续往前走。

清晨走到了骄阳高挂的午时，这里有一座城镇，名为顾回城。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俊美无双的男子，他的视线寻觅，似乎在找谁，和前几日来城中的那个女子很像。

那个女子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找东西的表情。

街边有人议论，“你们说，他是不是来找前几日来的那个女子呀？”

“我看像，他们看着就像是一对。”

“可不是，这郎才女貌的，可真般配……。”

“我看不像……。”

一个媒婆甩了甩手里的红手帕，一脸不屑，摆明是看到财路了。

一旁的几个男人嘁一声，走开了，那谁不知道她最近在给方家大小姐选亲事？方家是首富，方小姐的爹是武林盟主，姑姑还是贵妃，名门望族啊。

……

楚离寻着走到了一个荒废的旧宅，牌匾已腐朽，旧宅门口格局颇大，可见之前盛荣。

他走进去后，却看到里面崭新一片，一些莫名而来的记忆涌出，这里的样子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觉得这里似乎有谁在。

雅致的客厅里，主人的两个位置中间茶桌上放着两盏热茶，一个是青云瓷，一个是描花瓷，后面有风刮起，夹带着一缕炊烟味。

他心神温暖，似回到了家，或者是找到了他要找的，快步往后跑去。

后院很大，花园健在湖上，交错的走道曝在蓝天下，远远的，一个白衣女子临水而立，她头上带着花环，手里拿着一支海棠，在她身后的凉亭石桌上摆放着午膳，还未用。

楚离一步步靠近，在她身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