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带了孟婆血的汤，解开了楚离所有的前尘记忆。

忘川河畔传来了一个男子悲恸的哭声……

他想起来了爱了三生的女子，可也已经失去了她，她走了，成了一个叫不醒的死物。

可笑的是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前世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蠢事，他竟然娶一个顾依雪，再次害死了她，那可是他求她才换来的一次再续前缘。

他跪在桥前，摸着桥前刻着的奈何二字，想和她说说话，想告诉她他都想起来了，可她听不到……

往昔璀璨的凤眸湮灭了神采，死灰一片，薄唇贴在奈字上，喉结滑动时，眼泪滑落。

还记得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啊，能回到两世前，没有方亦瑶该多好。

可惜了，他选择一步错了，后来的一切都在跟着错。

孟婆告诉他，“如果你当初没有负她，那你们必然白头偕老，最后分散轮回，各自安好，奈何也不会落到一世接着一世追逐你的漩涡里，最后万劫不复。”

两世前是美和恶的极端，最好和最痛都在那一世了。

楚离不甘心，额头抵在字上，哑着声音问孟婆，“为什么她不再等等我？”

“你命真好，可奈何就不行了，她爱你已经到了喝了孟婆汤都忘不了你的地步，她等你，你又能给她什么呢？你安抚得了她一次次与你道别被你负的惧痛吗？即便不轮回，那你们面对的也会是无尽的时间，如此的你，拿什么让她相信命的预言是错的，而你会一直爱她才是对的？你去轮回吧，奈何化作桥渡魂，就是因为想看到你每一世的轮回……。”

良久，没有听到楚离的回应。

他平静下来，很认真的看着奈何二字，这冷冰冰的蚀骨，轻轻的吻它。

“奈何，这一次我等你我陪你，好不好？”

没有你了，轮回有何意义？

此刻想起一切的楚离，怕是推他下十八层地狱，他也做不到再忘了奈何。

小奈何，如果哪天你醒了，记得把我也叫醒。

孟婆回头看他，“楚离，你要做什么？”

“此刻一想，诉离二字真是悲切，诉说离殇，我也不要叫楚离这个名字了，总在和奈何别离，她等了我三生，我就名为三生，婆婆，你说这好听吗？”

他的视线流连在奈何二字，摸着它的长指在抖，阖上的眼睫浓长，落下一层剪影，朦胧着，看不清他是在说真的还是一时太痛。

孟婆张了张嘴，话到口中，峰回路转，“你想好了吗？在这里陪着她？可能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几千万年数亿年，你能等吗？”

“我能，我能！”

他说，他能……

这两个字就代表着他要自愿抛弃一切轮回，这样好的命格就等于被糟践了。

“值得吗？”

“当然值得，我好不容易有个向奈何表明忠心爱意的机会，我要让她看到，其实那些所谓的命定不过都是些笑话罢了，天都不可以限定我一定要跟着这所谓命定去覆辙。”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奈何说，可她听不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抛弃一切的选择留在这座地狱里。

他消失前，偷偷的对着奈何桥说了一句话。

他说，奈何你看，我们还不是一样厮守了，而且会长久，什么命都分不开我们了。

……

冥界真的就是一座活墓，埋着许多能言语的鬼魂，包括还在深爱的有情人。

楚离的魂魄消失了，化成了奈何桥旁的三生石，就倚靠在桥身上，像极了他离开前贴着奈何桥的画面。

一夕之间，往生路多了奈何桥和三生石，许多鬼魂都来看热闹。

而轮回的行魂终于不用再淌过这条看似温和，却藏着无数沉积多年而无法得到轮回的恶鬼的忘川河。

孟婆长叹，“奈何，但愿你渡魂的选择能为你换来一次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

时间长河是个可怕的东西。

孟婆日复一日的给行魂盛着孟婆汤，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厌烦和疲累。

一千三百万年后，殿下回来登位，娶了皇妃，卞城王娶了红衣，执法与纤魂成亲，最后甚至连死去的宿鬼仙都回来了。

宿鬼仙掌管着渡魂大权，且修为已到了化境，渡魂与她融为一体，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谁可以代替她掌管渡魂大权，故此她成了唯一一个可以让奈何醒来的神明。

可惜，没有人会去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去求宿鬼仙，宿鬼仙心也不见得善，也没有谁能求得动她。

孟婆曾把这故事讲给皇妃听，甚至说了许多不存在的事情，比如奈何被她的夫君打入冷宫，她的夫君踩着奈何桥去轮回，如此令人悲愤的情劫，可皇妃就是个孩子心，她就当成故事听了，就没想过找办法帮帮这个故事里苦命的女子。

孟婆不能去直接点破，否则就是违背了天劫，最终害苦的还是奈何。

所以这一晃，又是好几十年过去了。

一年一度的千年祭到了，今年的千年祭似乎很热闹，因为有一对厮守一千年的有情人走了出来，他们经过了考验，可以做生生世世的夫妻了。

或许，这就是命好的人吧，而有些人注定命苦。

“婆婆，婆婆……。”

拂晓的声音传来了，风风火火的，这个皇妃永远都长不大的节奏。

孟婆的手被她抓住，“婆婆，我给你放假几个时辰，咱们去月老祠看看好不好？”

“殿下又在忙了？”

孟婆知道，殿下没时间陪这丫头的时候，她就会到处找乐子，瞎折腾。

她怎么能放假几个时辰？行魂错过轮回时间了怎么办？要她一把年纪被阎王训示吗？

“是啊，他又在忙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不陪我玩儿，这可是冥界的情人节哎，他竟然在忙！要不是我贤惠，分分钟折腾死他！”

拂晓耷拉着脸，说她贤惠的时候一点儿不犹豫。

孟婆眉心一抽，“那你应该去折腾殿下，婆婆要让行魂去轮回，你可别捣乱啊。”

“哎呀婆婆，你答应我嘛，跟我去月老祠玩儿，然后我可以帮你办一件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