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作者:此铃 | 分类:其他 | 字数:3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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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诀别
“苏子”带着粟轩径直下落。
粟轩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耳边的树叶在沙沙作响。“苏子”带着粟轩走向公园中央,此时已经深夜了,四周寂静无人,平常都会有两三个在公园散步的夫妻沿着那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散步,但今夜却空无一人。
粟轩看了一眼苏子,黑夜中却无法辨明她的神情。但粟轩却莫名有种感觉,也许她心底在哭。
他们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像是捆绑住他们的绳索。
公园的正中央有一棵年轻的小树,粟轩看到这棵树的一瞬间浑身僵硬了一下。
“苏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铭越,你为什么会紧张?”
“我没有啊。”粟轩说。
“你骗人。”“苏子”摇了摇头。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睛。透过与粟轩牵着的那只手她可以看到他的过去。
哭泣的母亲,还有微笑的父亲,以及那个陪伴在身边的女孩,却不是苏子的模样。
“苏子”缓缓睁开眼睛。
她拉着粟轩走到树下。
这棵树是一棵并不算宽阔的梧桐树,树叶肥大,在月光下树叶的纹路透着亮光。“苏子”朝着错落的树枝间隙张开五指,淡淡说:“铭越,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们初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我记得。我是在这里找到你的。”粟轩说。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苏子时,她正蹲在这棵还未张开的梧桐树下哭。于是他从她身后走过来,安安静静坐在她的身边,直到她哭到终于意识到有人坐在自己旁边。于是她抬起头望着他。
哭的真难看。
那是粟轩至今回想起来的第一印象,但是她只是眼眶通红的盯着他,像只受伤的兔子。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觉得有一种波涛汹涌的温柔席卷了自己。
“铭越。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在这里相遇。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但我每一世都记得自己很爱你。”“苏子”说。
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许会哭,但是她逐渐忘记了哭泣的感觉。也许这并不让她觉得难受,她只是觉得茫然。
粟轩说不出话,其实他有察觉到面前的苏子已经换了一个人,毕竟曾经的苏子无法使用“魔法”,无法飞上天空,不会一直叫他“铭越”,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苏子就是苏子。他知道她仍旧是她。
“苏子。我喜欢你。”粟轩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
“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苏子”说。
“虽然我在梦里和你说过了。但是,我也......”
“我明白,铭越。”“苏子”打断粟轩的话,她紧紧握住粟轩的手,伸出另一只手贴在树干上,随即闭上眼睛。
粟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投入一片平静的湖泊中,溅起剧烈的涟漪。
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身边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水蓝色的光泽中隐约透露出一对年轻的父子,男人微笑牵起男孩的手,与他一起将梧桐树苗栽在地下:“粟轩,即便我走了,你也要好好保护妈妈。”
“爸爸你要去哪儿。”男孩哭起来。
“对不起。粟轩,爸爸要走了。等我解决好一切事情,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男人将男孩抱在怀里。
仿佛有人将石子扔进湖水中,男人和男孩的面孔变得模糊而虚幻。粟轩扭过头,他身边早就没有了苏子的身影,他抬头,看见湖面上透着刺目斑驳的光泽。又一段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身负重伤的将军被敌军压入营中,投降则生,抵抗则死,将军闭上眼睛,回想起女孩举着一大束花从山下跑来,阳光与她的微笑融成一副画,她喊他的名字:“铭越!”
于是将军低下头,咬紧牙,选择了抵抗。
又是一个气泡从身下涌上来,粟轩看见一个杀人成性的魔女满脸哀伤朝自己走过来,她身后是血与哀嚎混杂的地狱。但是她哭的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她的眼泪如同甚至比世上最耀眼的宝石还要透明干净。
于是粟轩想要伸出手擦去她的眼泪,但他脑海里的画面却总是一变再变,透入骨髓的烧红的烙铁,冰冷的地牢,艳丽妖娆的女人,人间地狱总是伴随着血与惨叫。他也不再叫做铭越,他拥有很多很多的名字,每一世,每一个记忆,直到最后,那个被人畏惧的魔女仍旧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但这时他的名字叫做粟轩,她仍旧是苏子,但不再是魔女,只是一个带有兔子般眼睛的女孩,一如铭越与苏子的初见。
粟轩猛地睁开眼睛,如同将头冒出冰凉的湖水中。
他大口喘息,手指发抖,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澈,虫子发出断断续续的鸣叫,月光漠然的照在每一片树叶上。
苏子用哀伤的目光凝视他。
“你想起来了?”她说。
粟轩后退一步,他难以置信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睛,却有些狼狈的回避开。
第173章 诀别
他回想起来了,他每一世,在最后能够做出选择的时候,选择放弃她。
“我想回去静一静。苏子。”粟轩说。
他叫她苏子,已经不再是对苏子说了。
“铭越。我说过了,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苏子”说。
“为什么。”粟轩愣住。
“我的力量已经消散了。即便我再次复活,我也能感觉到,‘魔女血脉’仅能支撑到我活完这一世,更别提我也许还要经历一场大战。但是铭越,虽然只是最后一次,我不想你最后死去的时候仍旧那么痛苦。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救你,也许,我能够被彻底杀死,就是让你摆脱诅咒的最好方式。”
“我不明白。”粟轩摇了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从苏子的脸上看到那么冷漠的表情,但她的话又好像在与他诀别。
“铭越。你每一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我的样子,明明选择屈服,你就能够继续和我在一起,但是你总是选择所谓的大义,放弃了我。其实我是怨恨你的,为什么你不能选择和我在一起呢?后来我明白了,诅咒就是这样的东西啊,我将永远追随你,无论你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像黑暗畏惧光明,我也同样畏惧你。我永远是你的奴隶,永远为你着想。做出怎样的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远爱你,你也会永远爱我。我恨这个诅咒,但也永远感激它。”
“苏子”上前一步,抱住粟轩,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到自己眼眶湿润,但终究没有掉下眼泪。
铭越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的。
粟轩浑身僵直。
但是“苏子”很快脱离出他的怀抱,她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后退一步,粟轩一愣,却看见她的身影如同逐渐消散在湖面的涟漪般,融入黑暗中了。
“苏子……”
粟轩将要说出的话却好像卡在了喉咙里。
他很混乱,心如同被人撕裂般疼痛。
“苏子”再次出现在林惊羽的面前。
那时林惊羽正打开最新一期的报纸坐在沙发上阅读,忽然他听见对面的沙发上有动静,于是他放下报纸,就看见苏子冷冰冰盯着自己。
“我靠!”林惊羽大叫。
他的心脏都快被吓停了。
“苏子”翘着腿瞪着他,颇为不满说:“小妖呢?”
“你是说罗悦城?”林惊羽说。
“苏子”仰起头,算是点头了。
林惊羽觉得现在得苏子真是太傲气了,他别过脸,嘀咕说:“他说他先回去了。让你做好准备,明天我们就去找杨林夕。”
“为什么要等明天,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杨林夕这人不简单,我们先要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帮助我们的意向。”林惊羽说:“罗悦城说你最好把身体还给苏子,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最好让苏子再去见她的父母最后一面。”
“父母。”“苏子”冷笑。
虽然如此,她的心还是不由一动。她总是想起她作为初代魔女时在大火中燃尽成灰的父母,焦灼的皮肤,撕心裂肺的哭喊。从此她决心杀掉自己每一世的父母,因为那会成为她的软肋。
父母大概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这是一片很宽阔的庭院,她抬头凝视星空。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一下苏子。”林惊羽说。
一直待在身体中的苏子想要扭头看一眼林惊羽,但是她无能为力。也许她终于明白究竟植物人是以怎样一种心情躺在病床上,她明明听得到看得到一切,但她什么都无法做。
“我知道了。”“苏子”点了点了头。
她闭上眼睛。苏子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再次找回了自己身体的主控权,她猛地睁开眼睛,转过身,林惊羽一愣,他感觉到面前的苏子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乖乖女的样子。于是他笑道:“你回来了,苏子。”
“谢谢你,林惊羽。”苏子说。
她握紧拳头,却觉得有种重生的感觉。她感觉刚刚拥抱粟轩的触感仍旧留在自己身上,但她只觉得现在的粟轩对自己而言很陌生,他是铭越,不是粟轩。如果她是因为存留在自己身体中的那个“苏子”而爱上粟轩的话,那么,粟轩对她而言,真的是喜欢吗?
“比起谢谢我,不如去看看你爸妈吧。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门口有车在等着你,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林惊羽垂下眼帘。他能够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并不简单,也许这几天就会结束所有的一切了。
苏子点了点头。她和林惊羽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却忽然觉得好像又哪里不对劲,她猛然想起来,说:“陈雨轩去哪儿了?”
“哦!这个罗悦城刚刚和我说,因为你刚刚用魔法把她又变成了法器的样子,所以她只有在你成为魔女的时候才可能现身。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和你融为了一体了。”
“融为一体……”苏子愕然。
但她点了点头,也许是最近受到了冲击太大,所以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失去知觉了。
她和林惊羽走出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门边,司机仍旧是冷面机械,两侧坐满了魁梧西装打扮的男人,林惊羽说这是傅雷派来的保镖,在几天之前苏子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需要保镖来保护自己安全。
小车很快开到苏子家的小区门口,在下车前林惊羽在她衣袖上安装了一个微小型的圆形装置,说这是微型报警器,要是察觉到有危险就重重的摁下按钮,他们会立即赶到的。虽然心里觉得这未免夸张,但苏子还是接受了。她不希望自己再被骆临月抓去关在笼子里,那真的有些不太好受。
苏子在上楼回家的时候听到楼道里传来自己脚步的回音,也许林惊羽说的对,这兴许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爸妈,她走之后爸妈仍旧会大吵大闹吗?会因为她的消失而难过吗?
苏子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原来是一个魔女,这种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真的发生了。
她觉得害怕,又觉得不真实。
走道上忽然亮起灯,苏子一惊,抬起头,却看见自己家门忽然被推开,老爸从门后走出来,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愣住了。苏子也僵住了,她想要拔腿而逃,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苏子。为什么去参加数学竞赛也不提前和我们打招呼,电话也打不通。虽然你老师通知我们了,但是下次不允许再自作主张!”老爸对她咆哮。
苏子再也忍不住,两三步跑上楼梯抱住老爸的脖子。
一股酒味。
但是,是最后一次了。
“你怎么了。”老爸有些僵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子,他半蹲下来,搂住苏子的后脑勺,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子回来了?”老妈从屋内走出来。
“不知道谁欺负她了,怎么一回来就哭呢。”老爸皱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