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见我是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又一次劝我说：“你牛大的江湖故事才刚刚开始，你牛大还要去击败天翻教、有价教，你难道想让自己的江湖故事就结束于这样一次荒唐的酒后胡言？你难道想要成为江湖中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如果将来有一本书叫《江湖牛大传》，你期待这本书的结尾是怎样的呢？是你成了江湖大英雄，还是你成为江湖大笑话？你再想想这一路走来，你结识的那些女孩子们。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或许有些二愣子，但绝对也是有英雄气概的一个人，要不然她们也不会亲切地喊你牛大哥哥。若是这件《武道真理论》的事情发酵了出去，你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有会成什么样子？你想想这些。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若是不想失去这些，你只能对郭夫人下手。我可以告诉你郭夫人把郭少杰遗书藏在哪里。郭夫人不会武功，你要取走郭少杰遗书，她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你若是担心事情会败露，让人知道你欺负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你完全可以把郭夫人直接杀了。以你的本事，除掉一个郭夫人，又怎会是难事。郭夫人死了，没人会痛惜。”

我犹豫了。

我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

我不想成为江湖的一个笑话。

我不想给那些女孩子们留下一个丢人现眼的形象。

杀死郭夫人，取走郭少杰遗书，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郭夫人，死就死了，死不足惜。

我最后还是拒绝了大力的提议。

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拒绝了大力的提议，而对自己感到骄傲。

我会拒绝大力的提议，并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原因。

若是换做一个更高尚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大力提议的同时，大概会这样解释自己的选择：“做人要堂堂正正，这堂堂正正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做给自己内心的。我若为了自己的私念，陷郭夫人于不义，虽然保护了自己在武林同道面前堂堂正正的形象，却失去了堂堂正正的内心。”

这些人或者又会这样解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没有人愿意自己无端成为别人的牺牲品。郭夫人也不应无端成为我的牺牲品。”

这些人又或者会这样解释：“做人要有担当，为自己负责。既然是自己闯出来的祸事，那就应该由自己负责，不能想着逃避责任。无论别人因为我那篇《武道真理论》，对我有了怎样的评价、诋毁、侮辱、谩骂，甚至是敌视、报复，都应由我一人来承担这全部。郭夫人或许也不是一个完人，但她也只应背负自己的罪责，不应成为我的替罪羊。”

这些人还有可能会说：“活下去很重要，值得活下去更重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害了郭夫人，我虽然可以从躲过这次灾祸，再活一段时间，但却已变成一个不值得活在这世上的人。”

这些人也有可能说：“结果只是一个结果而已，无所谓好坏，最终都是死亡，追求结果的过程才是我们的一生。我若在这件事情上，追求一个所谓的好结果，陷害了郭夫人，也只是改变了我这一生的一个节点而已。这一个节点的改变，或许能让我避免眼前的灾祸，但却给我这一生蒙上了阴影，让我余生只能活在这阴影之下。”

我不是这种高尚的人，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因为这些高尚的原因，我拒绝大力提议的时候，只能用极简单的话来回答大力：“还是不要了。”

大力对我这样的回答，当然是不满意的，他追问我：“为什么不要呢？难道你还有什么幻想？你以为郭鹏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吗？你以为衡山派不会对你做出这样的处罚吗？你以为在受到这样的处罚之后，你还能在江湖中立足吗？”

我回答大力：“我没有这种幻想。我相信郭鹏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相信衡山派不会轻易饶过我，我更相信自己被废了武功逐出衡山派之后，在江湖中无法立足。”

大力问我：“那你为何还不接受我的建议？”

我说：“还是不要了。”

大力说：“总是要有个理由？”

我反问大力：“你认为我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呢？”

大力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以为你不会拒绝。你不是那种高尚的人。你也做过不少坑蒙偷骗的事情。你为何对郭夫人下不去手呢？”

我又反问大力：“你认为这样对郭夫人公平吗？我若是这样对郭夫人，不也是在做坏事吗？”

大力说：“对郭夫人，当然是不公平，这当然也是一件坏事。两害相向取其轻。如果可以减轻你的罪恶感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郭夫人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也是非常不满，她甚至觉得自己生不如死。死亡，对郭夫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郭夫人对别人，是一个无用的累赘，对江湖更是一个没有存在意义的累赘。你牛大却不同，对别人来说，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对江湖更是一个热衷于行侠仗义的好人。若是让别人、让江湖来选择，别人、江湖都会选择牺牲一个郭夫人，来保全你牛大。至少，我会这样选。”

李小虎也说：“虽然我看你有许多不顺眼，但我也觉得大力说的没错。只要你同意，不用你出手，我就可以替你把这事情给办了。我替你从郭夫人那里取来郭少杰的遗书，我替你和郭鹏谈判。”

我对大力和李小虎说：“你们肯这样，我非常感动，但还是不要了。”

大力问我：“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我对大力说：“我知道郭夫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在我看来，这种为了弥补自己过错，而牺牲一个无关之人的事情，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不敢去做。若你非要我说一个原因，我的原因就是不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