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七年底大方地给伙计们发米面肉的事情，早早地就传到由氏和富贵媳妇的耳朵里。

原以为沈明月也能给众人发些红利，没想到等了半天，等到的却是提前支出还要扣除工钱，二人心疼的要命，不敢跟着起哄。

眼巴巴地看着张氏和沈家老三领了全额的工钱，美滋滋地背着包袱回村过年，由氏也想早点回家，就凑到跟前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由氏和富贵媳妇都是打杂的，两个人的工钱加起来也不到二两银子，沈胆月大手一挥，也给她们二人发放全额的工钱，打发回家。

出了门，由氏掂着手里不到一两的碎银子，吸了吸鼻涕，“富贵家的，我们……这几个月就赚了这么一丁点儿？我听说牧七在村里给长工、短工分了两口大肥猪的猪肉！”

“可不是嘛，我们家富贵领回家半个猪头！”富贵媳妇一边苦笑，一边掂量着那不到一两银子的工钱。

年景不好，谁也不敢说来年会是什么样子，她们得了钱就往东城市场那边走，由氏边走边数钱，却没注意她们二人的身后已经跟上几个乞丐。

一个不留神，手上的那块碎银子被人抢了去。

富贵媳妇反应快，可她更惨，连同装着银子的钱袋子也被人一并抢走了。

“哎呀，天杀的，我，那是我们一家过年的钱呀！”由氏坐在地上就嚎，可没人看也没人听，有几个匆匆赶路的，见有人被抢了银子，恨不能马上躲起来，根本没人上前帮忙。

富贵媳妇倒是追出去几条街，可那也是白费力气，把自己累得半晕不说，连抢银子的乞丐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半刻钟后，二人抱着头哭得眼睛疼，这才商量着回去跟沈明月借点银钱回家，可她们才转过街角，便看见牧记居然搭起赊粥的粥棚。

粥棚前面站在两队难民，都是等着领白粥吃的。

二人本来就没吃饱饭，心情又差，再说这样的便宜怎么能不占呢，便混到了难民堆里，准备骗粥吃。

偏偏轮到她们二人时，是牧七盛粥，一眼便认出二人。

“哟，这不是由嫂吗？”一个古桐村的小伙计嗓音尖锐地叫道。

“哎呀，富贵媳妇，你咋像个乞丐似的，你们两个不是在宝香坊吗？”另外一人也认出了她们。

在牧记打工的伙计有不少都是古桐县的乡亲，这回她们二人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不……嘿，那个七娘，你给我多盛点，我饿得紧。”富贵媳妇脸皮厚，根本就不管别人怎么议论。

由氏已然没了脸，把个破碗扔下，走到牧七跟前，咬着嘴唇半天才吭出一句话来，“我们也是被抢了，没了工钱，要不是你爹休了我娘，这铺子还有我一半呢！”

真不要脸！

这样的话，她也能说的出口？！

原本还想给她盛碗粥的牧七，干脆把那粥勺子递到了由氏身后的难民碗前，根本没理她。

由氏尬红着脸，帮忙去盛粥，伙计们都会看脸色，见牧七没放话，根本没人敢用由氏。

还是富贵媳妇先开了口，说是要借点钱过年，牧七冷着脸道：“富贵已经领了十两工钱外加半个猪头，你们家不缺过年的钱，要借钱也得找沈明月，你又没在我这里打工！”

二人把牧七得罪的透，也知道不会得好脸，只好饿着肚子，从人群里退出来，走出不多远就看见沈明月的马车晃晃荡荡地走过来。

牧七酒坊每天放三大锅白粥，发完为止。

五天前便开始，虽然每天发放的粮食并不多，可牧七知道若不赈济一下这些灾民，古桐县的百姓日子更难过。

沈明月远远地看着牧七这边的难民都散开，这才恬着笑脸走过来。

时值中午，牧七让小伙计给她盛了碗与难民一样的白粥，粥碗里飘着两片咸菜梗，与伙计们吃的一样。

沈明月站在牧记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

“七娘，吃这些怎么行呢？”沈明月进了门，小伙计没看住门，闻言见来人是沈明月，立即有些紧张。

牧七自如地继续喝粥，抬眼看着沈明月，这女人自打出了月子，越发地丰腴，更有女人味，因为保养得好，皮肤白得发亮，身上的锦衣华服看起来也格外地显尊贵。

“怎么？你也想吃？不巧，粥都发完了，没有。”牧七不客气地道。

每天三大锅粥，只用一袋米，不过十两银子就能做的善事。

从沈明月那得来的四百两银子，还能给难民发上半个月馒头呢！

牧七扯出个很愉快的笑意：“怎么？你们宝香坊也要建粥棚，那明天我就跟孙大姑娘提提这事。”

腊月二十三原定的贵女赏梅宴也因为时局变化，无人敢再附庸风雅，都改成了施粥义诊。

各位高门大户的贵女们又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就提前把各人的心意都换成了银钱，交到孙柔那边，让孙柔代替大家建个粥棚。

“我……咳，我们宝香坊是小本儿的买卖，哪里有那本钱呢。”沈明月这几天一直在窝火，想了好几个主意准备讨回八百两银子，可都没用。

“我没钱，但可以出点力气，明天我就去孙大姑娘的粥棚，帮忙干点活儿。”话说的好听，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牧七轻笑了下，只能顺水推舟地说：“那好！你愿意去帮忙，我这就告诉孙大姑娘少用几个人。”

沈明月又被牧七摆了一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伙计的面改口，只好装出努力的模样，“那好，我们店里的伙计也没放假呢，我让他们跟着过去。”

牧七看着沈明月说完这事，根本没离开，必定是又揣着什么坏心思。果然，沈明月又开了口。

“七娘，借一步说话。”沈明月显出为难的面色。

牧七挑了眉梢：“就在这里说吧。”

沈明月压低声音道：“银号那边也关了门，我想兑些银子出来发工钱也不成，要不，七娘先借我八百两银子？”

“借钱？”牧七提高嗓门。

“那行呀，我可说明白了，我往外放银子，可是九分的利。”牧七胡诌了一句。

“啥？”沈明月哪能想到，牧七已经不再是那个在乡下随意被她骗的，居然张口就提利息。

“我们都是好姐妹，再说……”沈明月正想往下编，只听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我们周家，何时还得靠借银子来发工钱？”

范宁宁被小桃扶着，身上披着件大红色的斗篷，从外面的冷风里走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