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钱娇娇重重地啐了一口道，锐利的目光瞟见牧七，“怎么，七娘也在这边吃酒？”

她知道牧七跟范宁宁交好，对她也不能太无礼。

牧七笑着点头，并没多说。

钱娇娇见牧七还扶着孙柔，便像看见低贱的腌脏物似的冷笑了声：“她是个贱骨头，懒骨头！七娘的酒酿得不错，不如你把我这奴婢带回去，让她学学酿酒，回头给我酿酒来喝。”

牧七正想着要怎么把孙柔救下，钱娇娇倒先开了口，她便故作为难地道：“只是，我那酒坊里都是粗活，恐怕孙大姑娘做不来。”

“她做不来也得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不，给你半年的时间，把她给我教会了！”钱娇娇带人离开，结账时还特意多给了二两银子，说是给牧七娘的赏钱。

陈安瞧着钱娇娇嚣张的模样，心里只暗道：“此一时彼一时，他们东家可看不上这二两银子呢！”

牧七却并不声张，恭敬地送钱娇娇上了马车离开。

等她回到后堂，孙柔已经醒来，面色灰暗精神萎靡。

“七娘，你就让我从二楼跳下去吧，我，当真没了脸面活着了！”孙柔被钱娇娇折磨了几个月，遍体鳞伤。

牧七让人打来热水，亲自给她擦洗额头和嘴角上的污泥，“别说这话，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去，有我一口吃的，也少不了你的。”

孙柔闻言便从床榻边滑下来，准备给牧七磕头，牧七立即扶起她，又劝慰几句。暂住倒是没问题，只是孙柔的奴籍想去除，那就很不容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牧七让陈安找来干净的布衣，让她换上。

鹤雅居后堂二楼里有两个空房间，牧七让孙柔先住在这边。

孙柔有了栖身之所，又感动得流泪。

月色渐明，牧七也不能多耽搁，对陈安交待几句，要他好生照管着孙柔，便跟江霄陌回古桐村了。

害怕城中战乱，牧七暂时也打消了搬进城中啤酒坊大院来住的想法。

九月初九，重阳节是个响晴的天。

几天的试营业也让鹤雅居在古桐县小有名气。

打算借着九月初九的好日子正式开张，牧七一大早就进了城。

鹤雅居不比普通的店铺，牧七定位较高，所以开业这一天借着唐学究的名义，把古桐县的四大才子都有请到，并以“九九重阳”为主题提诗赠酒。

一时间，文人墨客云集。

放过礼炮，招牌上面的大红绸子被扯下，萧泉和孙梅娘等人又送来了不少礼物和花篮。

平时安静的西市后街倒热闹起来。

为招待众人，牧七在二楼里开了个雅间，把前来道贺的众人安排到酒席上，这边她也换了平时不怎么穿着的丝绸衣裙，与众人欢饮。

孙柔在店里后厨帮了几天忙，牧七来时便不让她干粗活，可孙柔总觉着自己不能白吃白喝，牧七倒给她出了主意，让她在凉亭里隔着纱幔抚琴。

孙柔出身官眷，琴棋书画自然精通。

她虽有些为难，但也应了牧七的要求，在凉亭角落里设下围幔，开始抚琴。

琴音美妙，韵味十足。

立即吸引不少贵公子的顾望，偏偏隔得远又看不清楚，便引来不少猜测，倒也成了鹤雅居的一道风景。

牧七在席上陪客吃了两杯酒，正准备去后厨瞧瞧，却见王至的马车停在门口，行色匆忙地进了正门。

“七娘，快跟我走，徐州府的特使点名要见你。”王至亲自来传消息，想必应该不是假话，牧七便跟陈安打了招呼，坐上了马车，等陈安见到江霄陌时，牧七已经走了将近两刻钟。

江霄陌立即派江无冬去找。

那边，东城酒水商会二楼。

牧七才站稳脚跟，只听王至指引着牧七介绍道：“郑大人，这位便是我们古桐县推荐酿制贡酒的牧七娘。”

酿制贡酒是怎么回事？

这半个多月王至一直很消停，牧七以为他收六间酒坊到自己的名下，已经有所收敛，怎么又弄这么一出儿。

贡酒是进贡给朝廷的酒水，就算高粱酒味道醇香，到底是新酒，怎么可能真正地成为贡酒呢！

“王会长，你这是不把本官当回事？”一个酒娘怎么能担此重任！

王至扶着后腰，装出虚弱地模样，“大人有所不知，徐州府辖区内的七大县城皆以酿制贡酒为荣，老夫已年过半百，实在心有余力不足，王记又新纳入不少酒坊，需要进行整治，您半月前喝到的高粱酒正是出自牧七娘之手！”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推荐牧七娘代表我们古桐县酿制贡酒！”王至的慷慨陈词还真让人听来感动。

王至言下之意：牧七是有潜力的后辈。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王至也不是一个正直的人。酿制贡酒虽是份听起来荣耀的工作，实则干系重大，若闹出半点差错，那就不是牧七一人丢掉性命那么简单。

牧七站在那里，心中对此事的厉害关系分析得清楚，便立即上前行礼，柔下声音细细地说：“诸位大人抬爱，是牧记的荣光，可牧记开业不过四月余，上月才得了白酒酿制资格，无法与王记相媲美，更没有陈年的佳酿，怎么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如牧七所料，几位官员根本没听她解释，甚至没听她往下说，直接盖棺定论，要牧七做徐州府的贡酒酿制人。

为此还给牧七特批了个丙级丙等酿酒师的资格，酿酒师共分九级，甲乙丙三个档次当中又分成甲乙丙三等，也就是说牧七只是拥有资格的最末一等。

怪不得先前王至亲自把牧记的高粱酒送走，原来在这里设下个更大的圈套等着她！

牧七接到酿制文书时，整个人还在发懵，王至却已经送走了徐州府特使。

回头看见牧七捧着文书发愣，轻笑出声后半是嘲讽地道：“七娘，特使大人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能辜负了！两个月后，如若你的贡酒能在西北四州中脱颖而出，势必给我们古桐县争光，想那范大人和周大人也会对你褒奖有嘉！”

褒奖？这如行刀尖的活计，谁会愿意去做呢！

牧七知道是着了这个小人的道儿，可她势单力孤，又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跟王至斗！

除非，她酿出来的酒，当真能从西北四州的众多佳酿里独占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