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柱并没有带回何九，香满楼的小伙计也一改平时的客气，板着脸出现在宝香坊门口。

当他看见牧七从小包袱皮里翻出来的是宝香坊这些时日正在卖着的竹甜水时，也没什么意外。

“七娘东家，我们家掌柜的没功夫，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牧七把竹甜水倒在个小瓦盆里，仔细地让他品尝，那小伙计来买了也不止一次，当然能尝得出来这竹甜水跟竹仙水口感几乎一样，若非要说有什么相差的地方，那就是竹甜水的气泡少了些。

“牧七娘，你就算是再想挽回，也不必在这里做戏。”何九终究还是来了一趟，原因是他刚刚接到那个大客户的订单，说是明天居然要四百筒的竹仙水。

虽然他们这些时日赚钱就不多，可四百筒的订单的确不多见，做生意的都是为了赚钱。

他拿着诉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让牧七给他压压价！

如果能从牧七这里把钱赚回来，那岂不美哉！

“那分明就是你们家的竹仙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何九说话时站在街对面，而牧七则迎着他走过来，二人的对话自然没被那个等在门口的宝香坊的小伙计听见。

牧七听了何九的话不怒反笑，而且不是那种怒笑，是真心的笑意。

“我来亲自看过，心里方才有数，想不到何掌柜也尝出了味道？”

这竹仙水就是牧记的！

“何掌柜，我们里面说！”牧七向他示意，宝香坊对面刚好有一间茶馆，何九也有竹仙水的生意要谈，他自然得跟进去。

虽然面前显出些愤怒，可他却不明白，牧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分明干了一个闺女嫁两家的事，还这么淡定？

二人各自带着伙计在包间里落座。

何九为了先发制人，直接把诉状拿出来，发狠地掷在桌上。

牧七不恼也不气，反而很是认真地接过那诉状，又仔细地读着里面的条款，然后才缓缓地道：“何掌柜，我若猜得不错，你那位大客户，今天又加了订单，至少加了一百筒。”

啥？

她怎么会知道？

牧七看着何九不可置信的目光，“而且，我还知道，何掌柜今天能过来，就没想真的跟我戳破脸皮，毕竟我的竹仙水卖给谁都是卖，况且我们牧记现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铺面，你若跟我解除了合约，竹仙水在我这边独大，你可没什么捞头了喽！”

这？！

何九气得直接把盖碗茶推开，“牧七娘，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问你，违约的是你，难道你就不应该给我们香满楼赔偿吗？”

违约？！

“何掌柜，是你一直在说我违约，证据呢？若你一意孤行，我可以与你解除合约，只是何掌柜你可别后悔。”

还真别说，牧七那股子坚定的气势，当真把何掌柜看得有些心虚。

方才在来的路上，他也思索万千，牧七倒不像是那种会动手脚的，可她的牧记开起来，的确不愁买家。香满楼与牧记解除合约，那吃亏的当然还是他！

“话不能这么说，七娘东家。”何九缓和了语气，连称呼也变得客气了些。

“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要你把宝香坊那边的供货停止，我也不要什么赔偿，这诉状自然也不会递上去，和气生财的道理，你我都懂！”

牧七直接笑着道：“看来，何掌柜还是不明白。”

她直接指着街对面的宝香坊，然后又淡定地说：“何掌柜为何认为，那些竹甜水来自于我这边？”

梁柱也听不下去，直接把那天牧七回收香满楼剩下的竹仙水，连半筒也没直接往外卖。

何九拧眉深思。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竹仙水不是从你们那边流入宝香坊，难不成是我香满楼？”他刚干笑了一声，接着便整个人呆愣住。

难道……

牧七笃定地道：“不如，我们等等看。”

“明天，我暂停给你的供货，你便来宝香坊这边瞧着。”牧七又让个面生的小伙计，分成十次把宝香坊里的竹甜水都买了回来。

而那个偷卖竹甜水的小伙计，还以为自己立下了大功劳，不仅给赚到了私钱，还给店里卖出了货物。

何九看着牧七的目光显出些焦灼。

“可是……我今天分明在梁柱的背筐里看到了宝香坊的竹筒和钱袋子。”

梁柱把那个空了的钱袋子递到他面前，“今天回店的路上，我被人推了下，我也不知道这东西里哪里来的。”

何九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汉，此时感觉自己站在牧七娘的跟前，分明就矮了半截。

“那，那，这样吧，我，我们就先不作声，明天瞧瞧。”如果真如牧七所说，是他误会，牧七娘这边万一跟他解除合约，那岂不是到嘴里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两边约好，第二日宝香坊门口见。

另一边，沈明月早早地回到宅子，因怕竹甜水的事情败露，更因为周谨打了她便再无动静，她索性直接告诉吴婆子这几日替她打理店铺，她打算去城外的尼姑庵里祈福。

吴婆子哪里知道这些，只想着竹甜水卖钱得利，她这几天手头正紧，沈明月又是个精明的，根本不给她赚钱的机会，如此更好。

吴婆子便让小环跟着沈明月，又叫了马车送二人去了城外的尼姑庵。

古桐县大街上，今日官兵格外多。

牧七往回走时，便觉着与往日不同。

先前也只是有几个捕快偶尔会走街穿巷，今天她已经看过第三队官后手持刀枪从她跟前跑过去，像是在抓什么人。

“东家，今日往回走可得加些小心，听说昨天夜里出了大事！”梁柱絮叨着把他听来的一半真一半假的事情说出来。

而坊间传说得更是离奇，“听说，那个钱大人想做千秋阁的阁主！那位三年前死在边关的霄神，就显灵啦！”

“哎呀，那个宅院烧得呀，完全烧趴了架，霄神的那把龙牙刀显灵啦！”梁柱比比划划地说。

牧七只当听了个笑话。

“什么霄神显灵，什么龙牙显灵的，到底谁灵？”牧七有意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