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都是牧七抱着修竹坐对面，今天晚上点着麻油灯，桔黄的灯光里，两个人对坐，牧七倒有些不自然。

生怕再尴尬，她主动把热乎的饺子送到江霄陌跟前，然后自已端起半碗饺子打算坐到灶台前去吃。

“你在这里吃。”江霄陌好听的声音淡淡开口。

牧七坐回去，侧身大口吃起来。

毕竟干了一天的活，又忙到现在，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什么眼神目光的，吃饱了再说。

浓厚的鱼汤一人一碗，饺子馅就是个肉蛋蛋，鱼汤又鲜美可口，到底吃得牧七心满意足。

至于江霄陌，她中间偷眼看过他两三次，发现男人吃得斯文，但面前的一大碗饺子和一大碗鱼汤都吃得精光。

牧七怕江霄陌不够吃，正想问。

江霄陌却说：“我吃饱了。”

牧七这才收拾桌子。

吃完了饭，牧七收拾打扫准备材料，临睡前又给牧铁匠喂了遍伤药。

牧铁匠的面色好了许多，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牧七倒是有些发了愁。

眼下正是春耕忙季，前村后屯都有农具要打制，牧铁匠这样昏迷着，铺子里的生意都会被别人抢走。

听说高粱谷里有个铁匠这二年也渐渐有了名气。

牧七叹了口气，给牧老爹擦洗手脸。

眼下就算牧铁匠转醒过来，他的身子骨还能不能干得了打铁的体力活，倒是个问题。

车到山前必有路。

回西屋收拾好材料，牧七翻出自已记账的几张纸，发现纸张前前后后密密麻麻写得有些乱，打算明天去买个正经的账本回来记录。

却见稠酒瓦瓮的隔板上放着一个用麻绳装订的本子，手工粗糙了些，可这本子比她之前的这几张纸整齐耐用。

牧七看了眼东屋里还亮着的麻油灯，抿嘴笑笑，便开始用炭笔誊写。

五更天亮，牧七早早起身做汽水。

今天是给范主薄家里送稠酒的日子，她比平时提前半个时辰准备好。

由二桶增加到六木桶的稠酒、四大柳条筐汽水。倒把张把式的马车装得满满当当。

一个时辰后，香满楼侧门送汽水清点数量。

三百一十五筒竹仙水，牧七按之前说好的价格超过两百筒每筒按三文五厘计算，收到一千零五十文钱。

看着何掌柜眉开眼笑地说明天准备再多加一百筒竹仙水，牧七则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天气，但她还是应下。

梁柱每天只用工作半天，又得到之前几倍的工钱，自然勤快又努力。

只是独轮车实在小，六桶稠酒分成三次推到范主薄家侧门时，他累得满头大汗。

邢婆子一早就让人在那边等着，没想到这一次比之前早了半个多时辰，居然还多送来两桶。

这一回根本没用回话，邢婆子直接付给牧七六两银子，还给了她半匹青底素花的棉布，布料厚实一看就是好面料。

“七娘，这是去年二夫人赏下来的，我给儿媳妇做了身衣裳，剩下这么多，你裁一身儿衣裙倒是够了。”

虽然只有半匹青底素花棉布，可起牧七身上穿着的灰蓝色的粗布，要好看许多，半匹多足有七八米，做一身衣裙还会有剩余。

牧七道谢，邢婆子因为给二夫人找到合口味的稠酒，二夫人前日就赏下她一匹绸缎，邢婆子在范府里当差眼高于顶，可碰到讨好主子的法子，当然用心。

牧七手艺好，自然想把她留住。

“我见了你也跟见亲闺女似的，今天中午别忙着回去，就在我们下院跟我这个老婆子吃口饭再回去？”

邢婆子有她的打算，牧七也有自已的想法。

主薄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若能搭上这条人脉，日后她做买卖开店，自然会顺畅不少。

牧七高兴应下。

跟着邢婆子从侧门进去，转过回廊和窄巷便到了下人们居住的下院。

下院不大，四合的院落正房也是坐北朝难，只是分成六七间由几个管事和婆子住着，剩下的东西厢房和耳房抱厦里也住着人。

牧七大概扫了眼，方才路过遇见的丫鬟、小厮就有十几人，看来这个范主薄比想像当中还要阔气。

梁柱虽有见识，但也没真正进过深宅大院，一双眼睛不够瞧，四下里打量。

下院有给管事和婆子丫头们做饭的厨房，跟着邢婆子一路进来，直接被引到正房靠东的房门前。

几个人站定。

“邢妈妈，你快想想办法吧，西跨院儿那边又闹起来了。凤枝被打得鼻子眼睛都没处看了。”跑腿的小丫头慌张进来。

“为啥？”邢婆子紧张起来。

“还不是嫌药苦，四姑娘向来体健，偶得风寒自然吃不得黑苦的药汤。”

“凤枝没端蜜饯过去？”

“且说呢，四姑娘嫌蜜饯齁儿嗓子，连盘子也给摔碎啦。”

邢妈妈为难地回头跟牧七干笑道：“七娘先用着饭，我那边得先去侍候小祖宗。”

牧七见那小丫头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托着方盘，方盘里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药碗旁边放着个小碟，小碟里有两颗青绿色的蜜饯杏。

她灵机一动，叫住邢婆子。

“邢妈妈，慢着。”

牧七嘴角含笑，“不如让我试试？”

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牧七让邢妈妈准备好蜂蜜和时鲜水果。

邢婆子以为牧七没见过大场面，只想着快点过去安抚主子，便正准备让身边的小丫头陪牧七先吃饭。

却见牧七已然拿来普通的白瓷杯，取一勺蜂蜜、半枚草香果汁，用勺子轻轻搅动十几下，又从梁柱身后的小背筐里取出个竹筒，把里面的带着气泡的水倒进杯子里，便递到她的面前。

“给四姑娘喝这个试试。”

邢婆子担心这东西没法喝，要知道从前蜂蜜水也不是没给难侍候的四姑娘尝试过，只是多加了一点草果汁就能有用？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半杯蜜蜂水，“行吧，七娘放心，若不得脸，也是老婆子的不是。”

牧七被安置到饭桌前，她跟梁柱也不客气，虽然只有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比起家里的吃食不知道要好上几倍，就连蛋花汤的味道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