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看着净念严肃的表情，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果然啊，仔细想想，我回到天南后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你的影响，这件事你已经思考了很久了对吧？”

净念微微低下了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陆道友，小僧真的是想帮你。”

“你是变数，这无数次轮回后发生的不可复制的偶然，而这种偶然是所有韩立等了很久的。为了他们各自的目的，你一定会被卷进风暴的中心，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与你的个人意志无关，而是一个渺小生命被卷入到巨大漩涡中的必然。”

“但是现在不同，神魂刻印化的成功打开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而唯一一个能够逼你行动起来的外力，现在正在思考该如何飞升上界。”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可以伸出手再次把握住你自己的命运。”

“你可以放弃，可以留在人界和你身边的人永生下去。从此跳出别人的算计，真正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难道不是道友你一直在追求的吗？”净念面露悲悯之色，苦口婆心地劝告着。

而陆云泽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澹澹的笑意。

“大师，我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陆云泽好奇地问道。

净念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笑了起来。

“我是那人的善念所化，善念起，身体便动了起来。说白了，做一件善事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更别说我还答应过那人，日行一善。”

他指着陆云泽笑着说道：“道友便是我今日想行的善。”

“哪怕这样会破坏掉那个韩立的算计？”陆云泽疑惑地问道。

“不错，哪怕如此，小僧也愿意一力承担。”净念看着陆云泽的眼睛，突然问道：“这些年很累吧？”

陆云泽听得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还好吧。”

“他很累。”净念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

“我是他的记忆，他的想法，他的执念，我很了解他，也知道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累。”

“他没有选择，只能顽强地一次次前进，但你不同，你有选择。”

“道友，放弃吧，这是我能给你带来的最后的选择。”净念的目光深邃而平和，仿佛夜色中微微荡漾的水面，映照着皎洁的月光。

在净念的注视下，陆云泽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云泽才笑着问道：“如果我放弃了，现在这个韩立会怎么样？”

净念闻言沉默了一下，随后才接着说道：“每一个韩立都对现在的韩立有自己的安排，他的前路不会好走，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

“只是永远也不可能挣脱出去了是吗？”陆云泽笑着问道。

净念沉默着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

陆云泽笑着颂念了一句佛经。

“人之所欲，或善或恶，就算能短暂地从一张网中脱离出来，也会马上坠入到另一张网中去，谁都无法逃脱。大师，你我皆在网中，你想救我出网，但你怎么知道，这个网的外面，就没有另一张网将我束缚住，逼着我继续向前，就好像曾经那个韩立一样。”

净念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修仙者……仙……原来斩了三尸，还是在网中，只是这张网，大概是他自己给自己织的吧？”

“不。”净念打断了陆云泽的话。

“不一定是织网，也许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向前，也习惯了自己的方法。”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看来小僧是无法说服道友了。”净念长叹一声，眼神中的悲悯愈加深沉。

陆云泽回以一笑，抬起头，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大师，你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罢了，毕竟你也是一个韩立，脱入暂出，又复遭网，这种感觉你应该是最熟悉的。”

“他现在，不是还在网中吗？”

这句话刚一出口，陆云泽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突然，他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净念。

“他脱网了。”陆云泽突然如此说道。

净念和尚笑而不语。

“他放下了，没有再被另一张欲望的网给抓住。他退那一步不光是为了自保，也是彻底放下了！”陆云泽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又好像雾里看花，总是瞧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抹笑意。

净念看着陆云泽的反应，微微叹了口气，突然向天空一指，以二人身周三尺之外为界，每一粒飞尘，每一道光线，每一丝微风……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天道听不到我们的话。”净念严肃地说道。

陆云泽心里一松，连忙继续追问道：“他不是想更进一步！他只是想掀翻那个天道！”

“从我认识韩立开始，这家伙就是个小心眼，一件小事能记住几百年，谁不小心得罪他一下，要是不报复回来，他能难受一辈子！而且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试图操纵他的命运！”

“被天道这么玩，他要是不报复回去，那就不像韩立了！”

净念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虽然道友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理论上来说，小僧也是一个韩立。道友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没事，大师是出家人，心胸宽广。”陆云泽摆摆手，很随意地说道。

净念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说道：“严格来说，小僧并没有受戒，也没有出家。”

“……对不起。”陆云泽很干脆地道了歉。

“没事，小僧心胸宽广，道友可以继续说了。”净念摆了摆手，示意陆云泽继续。

陆云泽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在想进一步的情况下，现在的局面近乎无解，但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掀翻那个天道，那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比如……”

“用一个本来无关紧要的目标将自己的三尸吸引过来，收回自己的法则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