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在徵琳的来临下，众人来到一个黄土覆盖的山洞前，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

“这个洞怎么看都觉得很小。”角亦寻捏着下巴思考。

徵琳：“表面上是这样，但如果我没有猜错，洞应该是往地下延伸的，而这是其中一个入口。”她带着猜测的预期，口气中却是自信，“要说为什么吗？这里有大量混杂的灵气，其中有一股尤其强大。”

“那我们进去看看？”

“嗯……”徵琳看向昏红的天空，“还要等一会，再过一会，等虫子集体出来的时候，就是这里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她笑道：“既然你们两个男生回来了，打怪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角亦群注意到洞口非常松动，他主动拿起一块土，感觉它上面沾有些许粘稠的液体，像口水似的，随即向在场的女孩子展示：“你们确定要进去？”

羽蓝羽紫表情难看，据角家兄弟所知，她们是最有洁癖的人，而徵琳也是眼里进不得沙子的主。

角亦寻笑嘻嘻道：“她们说了要进去，然后又不进去，岂不是打自己嘴巴？”

徵曼不悦道：“角亦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羽紫问：“那怎么办？真进去吗？”

“不进去，让他们这些臭男生进去！反正他们已经臭了。”徵琳指着他们说。

角亦寻：“行行行，就我们臭，你香你最香了！把你那个亲哥哥也骂进去吧。”

徵琳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已经阴冷：“你提徵雅干什么？他怎么能和你们放在一起说？”

“你！”角亦寻还想说些什么，被角亦群拉下。

“这可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回来是怎么样的，至少应该心里有数吧。”

“我！”

羽紫踢了一下角亦寻：“说这么多干嘛，你们到底去不去？”

角亦寻对羽紫是又爱有恨：“你个小妖精，就知道为难我！”

“说谁小妖精！”

“谁是小妖精，谁心里清楚。”

两个冤家情人又拌起嘴来。

之前未曾说过话的羽蓝忽然对欧阳惟说：“怎么样，你要去那边？”

“我？”欧阳惟有些吃惊被人提及。

角亦群也看着欧阳惟，他并不打算拉她下水，但是羽蓝已经下场了，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欧阳惟面对众人的眼神，她和羽蓝羽紫徵琳一样也不喜欢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但是她很想做一点什么事情，很想帮上什么忙，并抑制住心里的恶心和害怕：“我和他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徵琳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你可真勇敢啊！我们就不行。”

欧阳惟听到她的夸奖，心就轻飘飘的，但还是羞涩地摇摇头，“没有，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那就麻烦你了，加油！”

“嗯。”欧阳惟再一次感受到别人信任，被人期待的幸福感。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表现。

月正中天，徵琳等人在远处观察。

黄土堆中有一些异动，地面震荡起来，浮现表面上的土块纷纷落下，露出像蜜糖一样透明粘稠的胶体。风之过境，胶体上凸起了无数个小疙瘩，并且像煮沸的汤一样，有大有小，时大时小。

一直虫子破体而出，它扑闪翅膀，粘稠的胶体自它身上落下。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数百只虫子转动着身姿，一起鸣叫，显示着它们的兴奋，夜晚来临了，猎杀可以开始了！

“那个洞口要合起来了，我们出发！”徵琳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虽然她外表娇滴滴的，但是谁要是小看她手上的双刀的话，谁就将得到最致命的报复。

欧阳惟惊讶地看着她甚至是带着笑意，坦然地在虫群中行走，身姿宛如惊鸿，刀光闪过，虫子尚未触及她的身体，就被斩断成碎片落下了。

忽听得一声弦音，原来是羽蓝羽紫拿出修复好的箜篌开始演奏，音色如剑，依然杀人。

“别发呆，要准备进去了。”角亦群对欧阳惟说。

有那么一刹那，欧阳惟以为是罗力威在叫她。但是不是，所以她点点头，跟着角家兄弟走向尚未闭合的洞口。

“你确定要跟我们进去？”角亦寻抱手问他，“进去了可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欧阳惟看向角亦群，他脸上是她熟悉的温柔笑容，她感到安心，随即点点头。

“行吧，别说我没劝过你。”角亦寻第一个下去。

“来，我帮你下去。”角亦群对欧阳惟说。

“谢谢你。”

角亦群微笑：“这是第五次了是吗？”

欧阳惟也笑着点点头，鼓起勇气进入如花绽放开的洞口。

下来之后，就是在潮湿的甬道滑行，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远去，看不到后面，也不知道前方会是什么，如果是平时的情况，欧阳惟早就尖叫着，让一切都停下了，但是现在她不能，她只能握紧自己的双手，抱着焦躁不安的那颗心走下去。

一个转弯，又一个转弯，路口开始宽了起来。

第104章 九月认定（十）

又过了几个弯弯拐拐，全部都是直行道，欧阳惟措不及防直接落到底部，被摔了下来。

角亦寻只是冷眼旁边，在之前并不提醒，在之后并不搀扶。

欧阳惟揉揉自己的屁股，轻微喘气，慢慢爬起来。

“闭嘴！”角亦寻忽然开口。

欧阳惟不明所以，但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角亦群也下来了，在完美落地后，就做到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大概有六条甬道，他们通过的其中的一个，才到达这个有暗金花纹的石室，而深黄色的粘膜后，是一个更深处的地方。

稍加感知，欧阳惟也察觉到那股混沌而强大的灵力，正是从更深的位置飘散出来。

角亦寻走在最前头，他的手离粘膜一两厘米的距离，咒印闪过，粘膜随即融化。

三人往里面走，欧阳惟感觉到空气更加稀薄，忍不住扶在墙上，咬着手抑制呼吸。

“在这里。”是角亦寻低声说话。

欧阳惟赶上去，在道路的尽头，有三个相互隔开的石室。而在最中间的那个，占据面积最大的石室，有一个巨大的封闭的金色虫卵。

角亦群伸出双手，尽可能地感知，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无法探查它的灵力多少。”

角亦寻和欧阳惟分别查看了两边的房间，前者左边的房间，发现一条新的甬道，而后者不可置信地轻呼了一声：“涂月？”

立刻引起了两兄弟的注意，他们来到右边的房间，看见有一个女孩缩在角落，身上涂满了粘液。

角亦群还记得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惟来到涂月身边，试图叫醒她。

而随着涂月的转醒，角亦群和角亦寻几乎是直觉觉得周围空气为之一滞。

“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了，中间那只金色虫卵可能要醒了。”角亦寻说。

欧阳惟点点头，再次尝试唤醒涂月，“涂月，快醒醒！”

终于涂月从一片迷蒙睁开了眼睛，她背后的墙壁轰然倒塌。

所有人对上隔壁房间巨大虫卵的金黄色瞳孔。

角亦寻伸出手，形成一个尖形的房屋顶，角亦群抓住欧阳惟和涂月，四人乘着不断生长的树木往地表上走。而下面的地洞成为一个泉眼似的，不断溢出淡黄色的粘液，甚至将树木的根部也腐蚀掉了。

幸好角亦群已经极大程度，在向上蔓延区生长了树木，不断腐蚀不断生长，一路冲破土地来到了外面。

欧阳惟和涂月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

角亦群看着底下的粘液不停地退下，却一点危机解除的感觉都没有。

“啊啊啊啊……”涂月忽然捂着耳朵，在地上哭着摩擦起来。

“涂月，你怎么了？”欧阳惟问。

“有东西来了，有东西来了！”涂月显得无比惊恐。

不过一会，连角亦寻和角亦群都听到周围大量虫群鸣叫的声音。

“不好，金色虫卵在召唤虫群，往这个方向来了。”

第三夜，所有在艰难对抗虫群的驱魔师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不管是绿眼的虫子还是灰眼的虫子，全部都丧失斗志，惶惶不安地颤抖，然后全部飞向一个特定的方向。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角家兄弟各抓住一个女孩，不断生长树木，以逃离追捕。

但距离天明还非常遥远。

在剧烈的疼痛中，涂月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你要去那里，重新找到你能以驱魔师身份活下来的路。”

……

“如果你遇到商静雪，问一下你的标识星呢。”那天早上，宫美美分明是这样说。

她也的确见到了商静雪：“来我房间吧。”

而等涂月来到她的房间，她却哄骗涂月签订了所谓的师契。

“做了我的学生，就要永远听我的话，知道了吗？”

一无所知的涂月还懵懂地点点头。

“那么，老师对你的第一道命令，呆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呆在老师的身边是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

涂月感到莫名的害怕，于是她说：“老师，还有事情吗？我想回去了。”

商静雪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涂月往门口方向走去，但是在她距离门口一步之遥，她的心像是被锁链勒住，痛到一个人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捂住胸口倒下，她努力回头看向商静雪。

她依然埋身于阴影中，像一个死物一样摆在那里。

整个房子像颜料一样融化掉，涂月被师契的拖链拖曳了进黑暗中。

在静止的时间里，她听到有人在叫的名字“涂月。”，是宫美美的声音。

但是涂月却不能说一个字，不能做出一个动作。

她回忆起六月时发生的时候，商许萤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就是涂月吧？我听静雪姐姐说起你。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啊……”她早就应该注意到，商许萤和商静雪的幽深眼神是如此的相似。

商许萤：“因为你真是太值得羡慕了，这么高的感知灵力天赋，但是却有着没有任何残缺的身体。要是我能成为你就好了。”说完这句话，她就和自己交换了身体。

到了拿回身体后，“你也就经历一两天怎么可能理解我身为商家人的痛苦呢？”

“痛苦是痛苦，但是被喜欢的人认不出才是真正的痛苦。”

涂月感觉到无边的痛苦，不止是因为她现在的处境，而在于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结束这场噩梦。宫美美又一次没有找到自己，只有她一个人，凭借她一个人的能力，她能逃出来吗？

……

在医务室里，商权和角芙在对话。

“一般一个人的灵力程度损伤到这个程度，我不会让她去参加。但是现在对她而言，挣脱师契的最佳途径就是变强。”

“但是我听说，这次由于参加的人数过多，会采取和六年前一样的认定模式，危险系数很高。”

涂月又一次睁开眼睛，“两道。”

商权和角芙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对她的话语却感觉到迷惑。

“两道。”涂月重复这两个字。

商权明白过来，“你是说静雪在你身上下了两道命令。”

涂月点点头。

“还有一道命令是什么？”

“不能使用感知灵力。”商静雪和涂月的口吻在一瞬间重合。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她不能去，她有一部分灵力因为开学前的事故，已经封闭了，现在又有师契的束缚。”角芙看向涂月，“她现在和一个普通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商权立马提出了否定：“不，走到现在，她离这个普通这个词已经很远了。她没有办法停下，只能不停地走下去。”

“……”角芙无法辩解，但是决定权不在她手上，这是涂月的事情，她必须自己拿决定。

商权走到涂月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对她说：“你要去参加三级认定，去成为三级驱魔师再回来，这样你才有机会挣脱师契的束缚，而不是被师契所侵蚀。”

涂月对一切都感觉到害怕和疲惫：“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商权握着她手的力度加深，“做不到，师契的第一道命令就会夺取你的灵力，然后你的生命就会枯萎，你就要这样死去吗？”

九月十五号，商权将她带到集会大厅，并且早早地看到了宫美美和刘羿。当他问到涂月是否要去找刘羿和宫美美等人时，她选择了一如既往地沉默。

商权没有再逼迫她，只是跟她说。

“你自身的灵力以及通过师契从静雪那拿到的灵力，只会再给你五天的挣扎时间，如果你不能突破，那么侵蚀力量会取得领先。”

末尾，商权还说了一句话：“你要去那里，重新找到你能以驱魔师身份活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