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万里，万物透着和谐的气息。

李文玉看着自己的女儿——涂月，静静地吃自己为她准备早餐，感觉到安心。

“慢点吃。”她说。

涂月喝下一口牛奶，点点头，边撕碎手中的面包。

“你啊，怎么教都不改，吃饭要好好吃。”李文玉叮嘱道。

“……”涂月点点头，眼神四处瞟，似乎完全没有将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这孩子。”李文玉嘴上这么说着，脸上还是露出宽慰的笑容。

这种发自心底的开心，来自于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是那种由衷地为她健康成长而感到开心的开心。

涂月算不上特别聪明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一度成绩还不错，但是一上初中就完全不行了，更不用说高中，很多课程都跟不上，经常拿着写有鲜红的不及格分数的卷子让她签名。

但是总体来说，李文玉对女儿还是满意的。

自从丈夫死后，她和女儿就相依为命，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涂月很懂事，也很亲近她，都说为母则刚，实际上，女儿也反过来支撑了妈妈，不要是涂月，日子这么艰苦，她早就熬不下去了。

真的，有涂月在的大部分时候，她都觉得幸福，并不感觉孤独。

只是……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我有一件事想和妈妈说。”

默契的母女同时开口。

李文玉首先失笑，“你先说吧，又做了什么坏事？趁早说来，我不罚你。”

涂月把面包放在盘子里，拍拍手，局促不安地说，“没做坏事……嗯嗯嗯……还是妈妈先说吧，妈妈说了，我再说。”

“……”李文玉想了想，她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始终还是要面对的，“你知道经常来我们家的纪叔叔吧？”

涂月点点头，纪叔叔是妈妈以前的同事，来家里看过她几次，还给她买过好多吃的。

“其实……”真打算说出来，到了门口，还是踟蹰，踟蹰再踟蹰，“其实……”

从妈妈的犹豫中，涂月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纪叔叔……妈妈要和纪叔叔在一起吗？像电视剧那样，你们相爱了？”

李文玉苦笑，“什么相爱的，我们不说这个词，涂月也知道妈妈老了，现在身体不好了，纪叔叔也是，所以我们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就是这样。”

见涂月抿着嘴，做妈妈的一时猜不中女儿的心思来。

“如果搬到纪叔叔家去，怎么样呢？”李文玉问，“那里离圣辉学校近一些。”

涂月依旧沉默，她看自己的脚在地上画圈圈，心里乱成一团，“我不去圣辉了，我要转学去H市的白海学院。”

李文玉心中一震，她几乎是想站起来，但是她不想吓住涂月，只好尽量柔和自己的语气，“怎么会忽然想去那么远的学院呢？如果你不喜欢我和纪叔叔在一起……我们继续住在这里也行，涂月要乖乖去学校上课。”

“不是因为纪叔叔，是我本来就决定了去白海学院读书，和美美一起。”

然而此时涂月的话在李文玉听来，更像是甩小脾气。

“你说什么傻话，干嘛要跑那么远去读书，在这里不好吗？”李文玉不觉也带了些怒气。

涂月眼含热泪看着妈妈，“我不管，我就是要去白海学院读书。”

“你！”

李文玉还想说点什么，涂月已经丢下早餐，跑回房间了。

“呜呜呜呜……”涂月抱着她、爸爸、妈妈三人的合照扑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这张照片是他们搬到这里来时拍的，那是爸爸还年轻，一点也看不要日后重病的影子，妈妈也很年轻，很漂亮，一根白头发也没有，笑容美丽。

可是为什么，现在爸爸走了，妈妈要找一个人来代替爸爸呢？

妈妈不爱爸爸吗？妈妈现在爱上了别人了吗？那爸爸怎么办呢？

爱是会随着死亡结束的东西吗？以前不是很恩爱吗？原来再怎么爱，后面就会淡掉，不见掉。想到这里涂月哭得更加伤心了。

涂月哭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偶尔醒来，看着照片，又感伤地哭起来，想着想着又睡着，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分，宫美美打电话把她叫醒。

“喂，美美啊。”涂月的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

电话那头的宫美美也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和你妈妈谈得不顺利？你妈妈不同意你去白海学院吗？”

听到宫美美的声音，涂月又哭了出来，“不是，我妈妈要给我找后爸。”

“诶……你别哭，慢慢讲。”

涂月将事情一一告诉了宫美美，另一边的宫美美也细细听着，并不过多发表意见。

“美美，你说，要是你的话，你很心爱的人死了，你还会和别人在一起吗？”

宫美美沉默了一会，“老实说，我不知道。现在说不会，日后也未必能做到。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宫英姑姑给予我很多的母爱，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妈妈还像我妈妈，因为我妈妈其实不太喜欢我。但是每当有这个念头我就很愧疚，因为我亲生妈妈已经死了，我竟然觉得别人要比她好，我也觉得我自己很过分，但是心这么想的时候，就是没办法。”

第88章 新生

涂月擦了擦眼泪，“美美说我妈妈也是没有办法吗？心动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

“嗯……我想想……”宫美美沉吟，“我觉得我是这样，你妈妈可能不是这样，她可能想照顾你吧，你又要读书，她又生病，她怕照顾不好你吧，所以找了一个人。还有涂月总会长大的，总是要离开她的……”

“我不会离开我妈妈。”涂月为自己争辩。

“现在你不就是要去驱魔师学院吗？以后你还要找男朋友，结婚，生孩子，你妈妈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了，是不是也很可怜呢？”

“……”涂月想象了一下，“我不希望我妈妈忘了我爸爸，也不希望她可怜。”

“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我想你妈妈也许没有忘记你爸爸，只是生活是要继续的，她要往前走，生活才是唯一真实的事情。”

“生活？”

“嗯……就是最意义的事情，涂月，你听我的话，好好和你妈妈谈谈吧。”

涂月听宫美美的话挂了电话，鼓起勇气走出房间，发现妈妈依然坐在餐桌前，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早上到晚上，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涂月没有喊妈妈，但是那一刻她又想到很多事情，平时她不在家里，每分每秒妈妈都是这样孤独地度过的吗？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就无聊得要命，想要人陪，想要人爱，妈妈呢？以前她去了白海学院，甚至像宫美美说的，她嫁给了别人，组成新的家庭时，妈妈不能继续一个人坐在这里。

下定决心，涂月主动开口叫：“妈妈。”

李文玉听到女儿的呼唤，意识到时间的流动，刚才她就像望夫石一样被暂停了，现在回过神来，她看着犹带泪痕的女儿，不好意思地起身，“怎么你饿了，我现在就去做饭给你吃。”

涂月摇摇头，“妈妈，我想清楚了，我不反对了，你和纪叔叔在一起吧，也搬到纪叔叔家里住吧。”

“咦？”李文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愿意和纪叔叔一起住？”

“嗯，但是我还是要去白海学院读书。”

李文玉弄不懂女儿了。

“真的不是因为妈妈，是因为我和美美约好了去那里住宿读书，那里学费很低，成绩好还有奖学金，妈妈，你就让我去吧。”

“可是可是……”李文玉心里放下一个大疙瘩，但是又冒出一个新的纠结。

“没事的没事的，”涂月走过来握着妈妈的手说，“我们家里条件又不好，圣辉太贵了，我就想和美美去白海学院读书，入学证明我们都办好了。”

李文玉再一次看着女儿，真真切切地感觉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今天早上的怨恨和不理解，只是一片平和坚定。

“别担心我妈妈，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和纪叔叔也好好过日子，每个月月底我就回来看你们。”

涂月这样说，李文玉再也拒绝不了，只好点点头。

在这之后，纪叔叔又在电话里劝导了一次涂月，但是还是没有改变涂月的心意。

“……”涂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怎么跟他说再见。

对面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温柔宽厚，“没事，你就叫我纪叔叔吧，谢谢你。”

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说谢谢，涂月还是反过来感谢他，“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我妈妈了。”

“你去外地读书，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纪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嗯。”

在帮助妈妈收拾搬家到纪叔叔那边去后，涂月就和宫美美、刘羿出发去H市了，一路上还经常打电话给李文玉报平安。

上次来到白海学院尚且冷清，这次已经由不少新生入学了。

宫美美和涂月成功分到了一间寝室，弄好卫生，摆放东西，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到了午饭时间，日常一起吃午饭的刘羿却没有出现。

“啊，刘羿怎么还不来啊。”涂月感觉外面的热气要把她蒸发了。

宫美美打着电话，刘羿一直没接，过好久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刘羿你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忘了要一起吃饭的？再这样我们不等你了。”

刘羿挠挠头，见几个过路的女孩子对他们指指点点，“不等就不等，我还不乐意来女生宿舍呢。”

宫美美反击道：“食堂靠近女生宿舍怪我们喽？”

“总之在新学校一切都不同了，你们可别乱对我动手动脚的。”刘羿连连闪开宫美美和涂月的捶打。

涂月恨恨地骂了他一句，“叛徒。”然后做了一个鬼脸。

三人正打闹着，未料差点撞到一个人，尤其是刘羿被那人闪躲避过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哈哈哈哈！”宫美美和涂月笑出了声。

刘羿愤怒地找来人算账，却才发现是个熟悉的面孔，那时他们在传送电梯里见过，为宫美美“路见不平”的戴帽子男孩。

“怎么是你？”宫美美也反应过来了。

刘羿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故意的你吧你。”

“打个招呼嘛！新室友。”戴帽子的男孩笑起来，灿烂无比。

“！”刘羿想到宿舍对面桌子上的书封上写着的名字，“代茂？你是我室友？”

涂月捂着嘴笑，“好奇怪的名字。”

宫美美倒是对“dai”这个字留心，这可不是个常见的姓氏啊，“那个dai？”

“代价的代呗。”刘羿答道。

代吗？他跟代眉大人会有什么关系吗？如果说上次见面还能算过是巧合，那这次呢？和刘羿同一个宿舍呢，不会那么巧吧，“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宫美美问。

“自然，我想从你们那了解些关于蓝莓之夜的事情。”

“蓝莓之夜？”宫美美因为这件事已经挨过于立几次骂了，“这件事我们不知道。”

“我既然会找到这里来，就是知道你们是知情者，是当事人，不必隐瞒我。上次你们在电梯里遇见我，其实当时我也是在追查蓝莓之夜的事情，没想到却被你们抢先一步。”

刘羿有些烦恼，“什么叫被我们抢先一步啊？”

宫美美并不想再生争端，拉住了刘羿和涂月，“算了，不用跟他多说。不管你知道多少，这件事我们不会再插手，你要查什么信息，就去找驱魔师公会吧。”说着就要离开。

代茂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关于调查案件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你们三个都两次卷起蓝莓之夜的事件里，我这个追查者一次也遇不上，如果不是说我运气太差，就是你们运气太好，我总觉得你们隐瞒了什么。”

“我们隐瞒什么。”

“那你为何不可以和我详细说说你们知道的情况。”代茂赶上来，在他们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我必须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请你们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涂月看着宫美美，决定权在她手上，刘羿倒是对这个叫代茂的毫无好感。

于立叫她不要掺和这件事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响起。

“别管他，我们先去吃饭吧。”宫美美狠下心来，越过代茂。

然而代茂并没有丧失信心，他脸上有自得的笑容，在他看来，宫美美已经动摇了，或者说她本身就不坚定，她的坚定从来都在于她的正义，她并不能做到置之不理。

这样想着，代茂跟着宫美美等人的脚步，走进的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