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的妈妈姓何，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女人，江漓一口一个何姨聊得挺欢，有了江暖场王在，车里的气氛始终冷不下来，连因为苏蓦的冷漠而一直挺紧张的苏行松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苏璟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半句，一开口必被江漓拿话怼，不爽的苏璟小朋友在车里闹得鸡飞狗跳，苏蓦一边听着两人一唱一和，一边动了动紧绷的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座椅里。

苏行松是记得江漓外婆家的位置的，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岳母，刚与前妻谈恋爱那阵没少往那头跑。等苏行松在路口把车停稳了，苏璟好奇的扒在江漓身上探出头往外张望，刚看了会儿那片灰头土脸的旧城区，眼眶就有些红了。

苏璟说话时带了些鼻音：“哥你过得好苦啊……”

话还没说完，被江漓一巴掌打在了屁股上：“让开！重不重！”

苏璟哼哼两声，收了眼泪缩回车厢，江漓跟苏蓦下了车，苏行松也赶紧去帮着提行李。何姨弯腰从后排座上把东西一包一包的拣出来，边拣还边嘱咐苏行松：“车开不进去了，一会儿咱俩提啊。”

苏行松连忙应了，一回头，看见巷子口那里站着一蓝底碎花棉衣背着手的小老太太，顿时就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得出话来。

苏蓦也看着了外婆，淡淡的扫了苏行松一眼，拉着行李箱三两步跨了过去，扶住外婆的胳膊有些嗔怪：“天这么冷，你腿脚又不好，出来做什么。”

外婆笑得一脸褶，慈祥又和蔼的替苏蓦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接我外孙呗。”说完又弯着眼睛看向了跟过来的江漓，“小梨子也来了呀？”

江漓从兜里掏出手套给外婆裸露在寒风里如枯树皮一般的双手戴上，说话时带起一团一团的白气：“来了来了！奶奶想我没！”

“想了！”外婆挺高兴，踮起脚隔着手套轻轻拍了拍江漓的脸，江漓赶紧弯下腰，方便外婆的手摸上来。

外婆中肯的评价：“胖了啊。”

江漓不甘的垂死挣扎：“冬天穿得厚！没胖！”

外婆听着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苏行松踌躇了半晌没敢动，何姨看着自家老公那个怂劲忍不住有些皱眉，悄悄拿手往苏行松背上一推，苏行松往前踉跄了两步，这才低着头慢慢的踱到了外婆面前，一抬眼，眼眶都有些泛红。

“妈。”苏行松低低的唤了一声，垂着脑袋做好了被痛骂一顿的准备。外婆只是笑着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的苏行松，淡淡的应了声：“嗯，回来了呀？”

“回来了。”苏行松声音闷闷的，使劲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何姨带着苏璟也慢慢走了过来，外婆看着苏璟很是惊喜：“这是蓦蓦弟弟吧？跟蓦蓦小时候挺像啊？”苏璟听了别提心里有多美了，立马撒开自家老妈的手，上前挽住了外婆的胳膊，甜甜的唤了一声：“奶奶！我是苏璟！”

“哎！”外婆摸了摸苏璟毛呼呼的脑袋，笑着招呼起来，“走，走，先回去再说，外面冻的，别把孩子吹凉了。”

苏行松跟何姨转身去提东西，苏蓦江漓拖着行李箱跟在外婆身后慢慢走着，苏璟小心翼翼的扶着外婆，一会儿提醒一句前面有个坑，一会儿又抬脚把面前的石子踢开，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惹得外婆一直夸个不停：“好孩子，好孩子。”

苏璟的脸都要笑烂了。

江漓憋着笑看着卖力表现的苏璟，觉得这小样儿还挺有眼力劲，掰不动苏蓦晓得先把外婆给拿下。等一行人回了屋放了东西，苏行松搓了搓手，环视了一圈虽然老旧却干干净净的屋子，这才算是微微放下心来。

外婆看着苏蓦摆了摆手：“家里菜不够，你跟小梨子再去买点啊。”

这摆明就是想支走苏蓦单独跟苏行松说说话了。苏蓦也不点破，略带警告的盯了一眼毕恭毕敬坐在椅子上的苏行松，与江漓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何姨冲着外婆笑笑，领着苏璟把口袋里的水果拿去了厨房收拾，留下外婆与苏行松二人单独在厅堂里面对面的坐着。

苏行松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两只鞋不安的在地上蹭了蹭，声音低沉又愧疚：“妈，对不起……”

外婆只是摆了摆手：“你没啥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你儿子。这些年你去了哪里？都做了什么？”

苏行松老老实实的从头到尾交待了一遍，外婆静静的听着苏行松细细碎碎的说着，末了感慨了一句：“你也不容易。”

苏行松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外婆笑了，递了张纸巾过去：“老大不小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怎么动不动就哭呢。你扔下蓦蓦十年，你也别指望着他一下就能原谅了你，G市是远了些，不过不妨碍时不时的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人心都是暖热的，那孩子是个心软的，你用了心，总有一天他看得到。”

“我年纪大了，谁知道还能有个几年呢。老头子走得早，我那时光顾着挣钱养家，没把我女儿教好，结果养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姜欣是指望不上了，你知道回头也挺好，不然哪天老头子要来接我走了，蓦蓦身边没个亲人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小梨子是个好孩子，你有啥可以去找他，他能帮你。以后不管出了啥事你都别对付小梨子，那是住在你儿子心里的人，你要对他不好，你儿子也不能跟你亲。”

“我看着你这媳妇儿是个知暖知热的，你那小儿子也乖巧懂事，你这就算是苦尽甘来了，好好护着，要珍惜。”

苏行松抹着眼泪一一听着，有些话比痛骂一顿更能戳人心窝。外婆的宽容大度和体谅让苏行松愧疚又感动，苏行松望着这苦了一辈子的慈祥老人，握着外婆的手恳切到：“妈，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养老，我孝敬你。”

外婆抿着嘴摇了摇头：“我不走啦，我走不动啦，这是我跟老头子的家，我哪里都不去。我这腿脚不好，好几年没去看老头子了，要不你开车送我去看看？我怕我以后就见不着了。”

“哪能啊妈。”苏行松搓着外婆的手语气温和，“你想去，我年年都能送你去呢。”

外婆只是笑，却没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