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了！”

正值午时，浅浅淡淡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谢溟高束着的白玉冠上，也照在人们的头顶上。

元汐还坐在车马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一个方向。人群的喧闹让元汐神情一怔，她看着那个背影，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了。

谢溟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住他的尊贵。他此刻看不出来喜怒哀乐，那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几丝玩味。

叶珏今日也是将头发高高束起，星眸没有朝后面看过一瞬。元汐忍不住心悸，他能不能不要那么快离开。

元汐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湖中心一个小男孩在不停地扑腾。元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先她思想一步出去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元汐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了水。这里的民众大多不会水，想来也是水少的缘故。元汐自小就在水乡长大，水性十分了得。故而还在众人犹犹豫豫的时候，元汐已经冲到了湖的中心。

今天来看帝后的人实在太多，京城中一时热闹非凡，就连近郊的人也赶了过来，就为了目睹这一盛况。悲剧就是这么发生的，落水的小男孩由于力气小，挤不出人群去，又遭受人群的碰撞，小小的身子自然没有力气抵挡得住那大人的力量。故而扑通一声就落水了。

元汐实在水性好，在赶过来的侍卫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元汐已经抱着小男孩游到了岸边。

元汐跳水的声音引起了叶珏的注意，可是只有一瞬，谢溟是认得他的，他要是站在这里，保不齐会被谢溟认出来。这样对谁都不好。叶珏连退几步，想着退出这场闹剧。谢溟对他太熟悉了，此时两人还不能正面交锋。叶珏很不情愿地想要离开这里，他确实没想到谢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与帝后同游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在他的印象中，谢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真的不是个滥情的人。现在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倒真的要他搞不清楚了。

叶珏眼里心里没有一点旁的人，长腿一迈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元汐的脸色苍白一片。怀里的小孩子似乎是吓坏了，抓着她的胳膊不愿撒手。元汐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匆匆放下孩子轻声安慰了几句以后，就朝着叶珏的方向跑去了。

衣服上的水珠还在滴落，顺着元汐的脚步一直延伸着。谢溟眼神紧紧地跟着元汐，好像姜月漓是不通水性的。可是眼前这人明明很擅长，那样敏捷的身姿令他都为之赞叹。情报怎么可能出错，谢溟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只能说面前的人并不是姜月漓？

姜珣费尽心思就是为了送一个假的公主过来嘛，谢溟怎么都不会觉得这是姜珣这个老谋深算的人会做得出来的。不过看方才的举动，并不是姜月漓有心做的，这次意外让谢溟心多了一层戒备。

谢溟下了车，不慌不忙地跟着元汐。元汐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走不远。这样凉薄的天气，元汐身子本就虚弱，也只能是咬着牙硬撑着走下去。

无处是他，可无处不有他。元汐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人群里。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新选的帝后行为看似着实有些荒诞不经。救人不假，可是这样疯疯癫癫地在街上窜来窜去，这就令人费解了。更可怕的是，殿下竟然没有阻止。

元汐喘着气子不住地奔跑，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委屈，眼泪顺着鼻尖就滑落了。元汐追丢了，方才叶珏的身影就像是泡沫一般，飘散在了她的眼前。

元汐看着前方的路，脚下还在移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错过这一切。

谢溟身形高大，即使走在人群中也能清晰地看见元汐的动向。谢溟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宠溺，微微扬起的嘴角让他很愉悦。

“月漓在看谁啊，这般专心。”谢溟的声音很低，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来。

元汐没有反应。

“看来这次是我没有选对时机，让你受委屈了。先去换衣服吧。天气够严寒的。”谢溟这么说也是源于心中充满了疑惑。

姜月漓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陌生的。现在他对姜月漓的好奇心更甚。

“劳烦诸位让让，我家夫人有些不舒服。”谢溟不由分说牵起元汐的胳膊就朝成衣铺子走去。

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来。

“殿下对夫人可真好啊。”

“对啊对啊。夫人人也心善，对百姓也好，竟然肯亲自去救一小孩。”

“那小孩怎么样了。”元汐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突然问了一句。

“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照顾了。你不用担心了，你应该担心你自己，你看看，都快结成冰了。还这样担心别人。”

元汐方才走的慌乱，没有安顿好那个小孩子。方才小孩子紧紧抱着她的手让她很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小孩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不是这个季节的。一张脸也是布满伤痕。围观却没有出手的群众以及那些冷漠的旁观者，都让人寒心。虽说没几个人会水是个由头，可是那么多人，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杀

到底是小孩子不占优势，又是这么一个被人抛弃的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更是不受重视。所以就算跌落水中，也没有人在意。

“那便好了。”元汐无力地扶额，方才跑的急了，头也晕乎乎的。

“走吧，这里你不熟悉，跟我来。”

元汐没有拒绝，乖巧地跟在谢溟的身后。谢溟没有食言，带着元汐去了一家铺子。

“先去泡个热水澡吧，免得感染风寒。”谢溟很耐心地说出这话，元汐晕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就跟着来的人走了。

脱去了一身湿衣裳，元汐泡在热水中，浑身的毛孔都舒张了开来。

元汐埋在水里，恢复了一点气力，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元汐脑海中回想起方才见到叶珏的模样。那样瘦削单薄的身子，也不知道是如何撑到现在的。怪不得上次没有找到他，现在可以有所行动了。至少这几天他还是会在这里的。

元汐一头墨发披散在脑后，小脑袋在水中冒出个尖来，热气腾腾的水让她的思绪也清醒了起来。

热气熏腾中，元汐的脸也红扑扑的。

那小丫鬟端着姜汤进来时，元汐刚刚收拾好，换上新备的衣物。她正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中的面容出神。这样的面容，怎么可能会被认识。

小丫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镜子前坐着的美人眉如远黛，翠似青山，一身衣裙剪裁的十分完美，契合眼前女子的的气质，就像是九天而下的仙女。

元汐一双桃花眸泛着雾气，未施粉黛却已经倾国倾城。

小丫鬟愣了片刻。这女子的眼神虽然冰冷，可是配合眼前的这副模样，平添几分冷艳。

“小姐，您的姜汤。”

元汐捧着姜汤，淡淡说了声谢谢。姜汤有些辛辣，不过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味道虽然呛了些，不过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对后宫女子来说，子嗣才是生存之道，更是固宠最好的方式。“身在帝王家，享受了寻常人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自然该有一些妥协和牺牲。纵然是父皇再宠爱的公主，也只是一个女儿罢了。”楚遥抬起头看着清欢，眼底是一片荒芜的苍凉，明明在笑，看在清欢的眼里却像是在哭。公主之尊地位尊崇，楚遥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该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的，这才有了对南慕封的十年痴恋，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的求而不得。什么便有什么的，这才有了对南慕封的十年痴恋，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的求而不得。

那十年里，她挥霍尽了父皇的宠溺爱护，让他一次次地失望，甚至惹得他再也不愿插手她的事，也便是父皇冷硬的态度，才让南家人渐渐不再将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公主……”清欢一下子便明白了楚遥的意思，望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明明是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庞，却偏偏神情冷漠，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悲。

楚遥是知道的，父皇对她只是一种近乎于纵容的宠溺，始终将她当做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她的赤子之心或者会让父皇有心维护，但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能守护三哥，能守护母后的力量，她要的是父皇的正视，而不是永远将她当成小丫头。

“公主毕竟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儿。”明知这样的安慰对公主来说没什么用，清欢还是忍不住开口相劝，这样落寞的主子实在是让她心疼不已。

“是啊，毕竟是那么心爱的女儿……”她垂下了眼睑，不愿让清欢看到自己的悔恨。

她从来不恨父皇，即使他后来甚至不允她进宫，不理会她的求援，她也不曾恨过他一分，她心里清楚，若非自己无理取闹了那么多年，将父皇的慈爱和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他又如何真的能狠下心来如此对她？

说到底，终究是她咎由自取。帝王者多疑，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权威更是在意，虽说郡南王几次在朝堂中与他唱反调，但那也只是政见相左，帝王胸襟还是能够包容的，但若郡南王平日里便不将皇室放在眼里，才令得儿子如此羞辱公主，那便不是简单的玩闹了。

显几分贵气。九华国并未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世家贵族的姑娘们，幼年之时便被送到了国子监，礼乐射御书数，多少总有涉略。尤其在凤帝登基之后，众人才知原来女子也可以当皇帝，因此女子也同男子一般，读书识礼，就算不为建功立业，考取功名，至少也多了几分才情。正是午后，国子监内越来越安静，今日难得又是天晴，温柔得冬阳投过窗格照射进来，浅金色的光点浮浮沉沉，忽而落在发梢，忽而落在指尖，忽而爬上了睫毛，化作眼底的星芒。

少年的眉眼在夕阳下分外柔和，手中的书卷似乎都散发着墨香。银白色的发冠精致贵气，俊容清雅出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一个红衣热烈似火，一个白袍清冷似月，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可是此时落在他眼中，却是那样般配。云致生得并非多么惊艳，她的样貌颇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一双眸子宛如江南的水凝成的，荡着浅浅微波。说话也是细细柔柔的，姿态优雅端庄，大方得体，跟姜酒记忆中那个云致判若两人。索性鼓足了勇气地说道，“她们都说，说公主跋扈，不能得罪，不然，不然……就会被公主打死的。”内务府也是忙成一团，将一批赶制出来的宫装送到各宫，皇帝让礼部准备盛大的接风宴，皇室子弟和大臣们都会来参加晚宴。

碧霄宫里住的是最受宠的公主，内务府自然是要重点孝敬的，将七公主的宫装赶制出来之后便立刻送到了碧霄宫。

楚遥对衣衫很满意，江北织造的南锦布，轻薄透气，颜色纷繁，绣线也比寻常的要细，绣出的图案也更细致。

“主子要试一试么？”清欢将南锦衫展开，连她这个见惯了好东西都忍不住挑眉，确实比寻常宫装艳丽了不少。

“不用了，收起来吧。”楚遥摆摆手，左右也是依着她的尺寸做的，到时候直接换上便是了，试来试去的她嫌麻烦。

华贵隐隐若现的红纱帐上缠着金线交织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不耀眼依稀只是见得轿辇中一小团的身影。

好看的人谁不想看，而且是被封后的人。这就更让人好奇的。不过来的人中大多还是出于嫉妒，到底是什么姿色的公主才能得了谢溟的青睐。越是美丽的人，就越神秘。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故而元汐还没有出轿子，身后已经围着满满当当的人来。

元汐只恨自己没有力气。这下把自己搭进去了，可是谢溟又是她生命中的良人，弄巧成拙确实有些对不起她了。还有顾长青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元汐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匕首很精巧，不用细看就知道绝非凡品。那匕首上的纹路精美绝伦，造型虽然简单却不失典雅。楚遥一身金色长裙席地，裙摆上绣着一袭兰花和几只蝴蝶，长发轻挽，斜插着一支红玉珊瑚制成的步摇，璀璨夺目，尊贵非凡，额前画了兰花妆，异常美艳动人，青涩中带着优雅，清冷中又夹杂着高贵，眉目如画，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