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都已经两年了，还要继续找下去吗。”元汐又长高了些，她现在这幅身体也及笄一年了。身量比之前高了些。元汐的灵魂还住在这里，两年来，她与顾长青走走停停，不断找寻，可是姜月漓的身影，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是元汐这么坚定的人，都有些动摇了。一路上还要躲避那姜珣的探子，所以走得并不顺畅。

姜珣对于她的出逃，算得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其中也有靖国内乱的原因，总而言之，他此时也焦头烂额。元汐这一路上听说那谢盛江的势力逐渐稳固。现下也是独当一面了。

可是叶珏的消息，她却不曾听到过，就好像他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哥哥也是。”

顾长青看着身后亭亭玉立的少女，知道她是有些累了。走了这么多路，确实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身后的小姑娘还有家人。他总不能一直带着她不放手。如果姜月漓不肯回来，那么只能让元汐一辈子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姜珣那边要怎么处置。顶着这样一张脸生存，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她的生命就很危险了。何况，太后那边找了人替嫁，这种节骨眼，她的身份又公之于众。

那谢溟不近人情，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光的举动来，所以，他不能冒险。

小姑娘想见的人在靖国。顾长青活了这么久，哪里不会知道那靖国现下是水深火热。小姑娘是去不得的，那谢家的江山，现在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就是以谢溟一党为首的京都派，剩下一支就是谢盛江一派了。

这叔侄两人之间积怨已深，恐怕不是一期一艾就可以解决的。

元汐的身体不太对，她自己是有感觉的。姜月漓的身子本来就弱，小公主素来娇嫩，这两年的风雪吹得小姑娘变了样。姜月漓小时候也不会习武，故而身体比元汐差了不少。元汐灵魂寄居在这，难免有些不习惯。

顾长青感受到了元汐的异样。找不到原来的完整的灵魂，就连元汐也会消散的。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那么健康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却受不了一点点风雨。元汐时常抱怨这样没用的自己。只有顾长青知道，这是大限将至了。所以他一直不停地赶路，想要快一点找到姜月漓。让元汐快一点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个身子，终究是用不了太久了。

“先生，我知道的，不必隐瞒了。我自己的身子我难道还不清楚吗。”元汐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

顾长青在元汐那明净的眼神中甚至清晰可见自己的影子。那个他是仓皇的。他的唇色有些苍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来。

“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带着你出来，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本来是我自己要出宫的。这与先生无关。”元汐的思绪飘远，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本来是周云路要带着她离开的，可是半路上却遭遇了埋伏。元汐犹很久，还是逃走了。周云路的心意她不敢接受。毕竟他爱的人是姜月漓，她并不能代替姜月漓接受这一份爱意。

元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顾长青也是那个时候遇见她的。

命运就是如此，顾长青一时间也是哽咽。这么多年，他见到了。拥有真正灵魂的姜芫。后来的事情越发离谱。他从来没有想过姜芫的灵魂分裂成了两个。

元汐，无疑是最像自己的那一个。

兴许，这个诅咒从她身上就可以终结。元汐就这样跟在了顾长青的身边。

“先生，如果我的灵魂注定要消散，那我希望我可以再去见一次我爱的人。这一次，我不会再逃离了。”

“我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的。”

“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如果我再靠近的话，他们免不了要再次感受一次我离开的悲痛。”

“我觉得这样，更让他们觉得心酸。”

“都是我的过错，其实我是不该这样的。”元汐眼前一阵朦胧。

顾长青看在眼里，心也微微有些痛。小姑娘跟这几年一直跟着他长途跋涉，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还面临着追杀的危险。还有灵魂飘散的危险。可是她没有一句怨言。只是想起故人，她的委屈就已经不止了。

顾长青很想帮她。可是，现在去的话，也不一定能带回来姜月漓。

可是元汐是无辜的，就当是最后的愿望。他也得帮助她。

“小汐，这两年苦了你了怪我不好。没有找到月漓，还害了你。”

“我本来也是死了一次的，是命运让我又多活了两年，我谁也没有怨恨过。”元汐慢慢地说着。

“走吧，我们去靖国。”

“去那边？你不觉得我们会被抓吗。”

“没事的。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顾长青不确定元汐还能存在多久，这些天元汐的小脸白了又白，他就已经明白大事不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离开 qbxsw.com

“真的吗。再见一次他，其实我是心满意足的。我的父母，我终究不孝。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走吧。我带你去。”

“恩。”元汐的步子更急了些。她必须要争分夺秒，要赶到靖国，她的身体要撑不住了。

“那我们快些走吧，我看天色不太好。”

“恩。”

“先吃点东西吧，待会我们去雇车。”顾长青温柔地看着元汐，俨然已经把他做了自己的妹妹。

“客官，您要的面来了。”

顾长青拿起筷子看向眼前的面。

面条很细，煮得也很软，呈现淡淡的黄色。看起来很劲道。元汐同样也看着这一碗面，从前她与叶珏也是吃过的，只是样子有些不同。面上卧着一颗金黄的鸡蛋，周围还撒着一层脆生生的菜，周围还有胡萝卜丝点缀。

最上头铺着满满一层牛肉，那肉煮得晶莹剔透，让人食指大动。元汐想起她与叶珏叶是分食这样一碗面的。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想过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

又是一年冬风凉，这场人世繁华中，到底是谁负了谁。

“朝云暮归间。你爱的那个人，她一直都在你身边。”

“若我过来，你是否还能认出我。”

“阿珏，我回来了，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啊。”

“阿珏，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啊。”

“阿珏。”

“汐汐？”

“我在这边啊。阿珏！”叶珏猛地回过身子，哪里看得见娇人的身影，叶珏脚下只有一片断壁残垣。

“你在哪里。”

“汐汐，你在哪里！”

元汐的身影闪现，却是在悬崖之下。叶珏伸手却抓，却只抓住一阵寒风。

“阿珏，怎么不救我！”元汐的声音还在飘荡。叶珏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不是这样的，汐汐，你去哪里了啊。”

叶珏从噩梦中醒来，伸出手去，果不其然，枕头已经湿了。叶珏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最近，这些不好的梦总是萦绕着。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越想这样，就越做不到。

“汐汐，你会在哪里呢。”

天未明，叶珏却早已经没有了睡意。这两年，他没有一晚能睡得好的。

叶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双黑眸盯着手中的帕子出神。

他紧紧握着帕子，眼里的柔情像是凝视着自己的爱人。“汐汐......”

他对着帕子呢喃。

又是一阵寂静，天亮了。

叶珏收起了自己的遐思。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走了出去。这几年，军中事务也渐入佳境，其实，也已经不太需要他了。

叶珏也没有想过要继续当将军，他只是在谢盛江最需要他的时候留下来了。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谢溟了。所以他也可以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了。

盛世的轮廓已经出现了。叶珏也应该退场了。今日，他就是要去说这件事情的。乱世留下的千沟万壑，终究要被人去还的。叶珏愿意付出自己。在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他是这样想过的。

现在，元汐希望的，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到，她想去见的风景，他会一步步地替她去看的。

“你想好了？”谢盛江虽然不舍，可是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叶珏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确实没有理由把他留着这个地方。

“世事多舛，我的一生命途凉薄。唯一的希望就是遇见了她。现在我要去实现她的梦想了。其余的，就交给你了。”

“何时动身？”

“今日就走。”

“你想好了？”谢盛江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叶珏这么规整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计划地行事呢。这些年也是难为了他。

“保重。”叶珏想了很久，可是却没有什么话要说出口。

“岁月悠长，你会遇到你喜欢的人。”谢盛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珏，他第一看见自己的兄弟坠入爱河。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不会了。我此生，只爱她一个。”

“唉。保重。一路顺遂。”

“恩。”叶珏走了出去。

这次他真的可以去追求自己的自由了，以前的他从未有这样的想法。他的一生就像是按部就班。如果没有遇见元汐，她大概是要孤独终老了的。他也没有想过有那样一个人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会给他的生命带来这么多的色彩。

“我的岁月，只有你。”叶珏没有多少行李要带，唯一带着的，全都是元汐留下来的物件罢了。

叶珏走得云淡风轻。谢盛江也明白自己应该让他出去散散心。失去自己心爱的人，还要硬撑着，谢盛江就随叶珏去了。

外面下雨了，叶珏撑着一把伞，在连绵青色中，他站着，就像是一颗挺拔的竹子。

先要去哪里呢。如果这个时候汐汐在身边的，一定会先去吃馄饨的。叶珏的眼神飘向了一个小摊，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忙碌。

“一碗馄饨。不要辣。”

叶珏已经收起了伞，端坐在桌子前，等着那一碗馄饨。他对馄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元汐格外的喜欢。说这里的汤汁十分新鲜，里面的小虾有些像她们家乡的味道，所以叶珏被元汐时常拉着来吃。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汤好喝吧。”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了叶珏对面的桌子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叶珏的耳朵。

“阿珏，你尝尝。”

“恩。”元汐一边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碗里的葱丝站在了嘴角。可是当事人没有一点感觉。叶珏见她这样子，深邃的黑色瞳眸染上浅浅的柔色。叶珏眼里盛着笑朝对面正大快朵颐的姑娘伸出了手。

“小馋猫。”叶珏眸子里全是笑意。

元汐脸红了红，继而又把脸埋进了碗里。

“快吃啊，你看我做什么。”

“恩。你好看。”

“美食当前！你再不吃我以后就不带你来了。”

元汐恶狠狠地说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害羞。当那手指触碰到元汐嘴角的时候，元汐的脸就变得通红。这男人，怎么这么肉麻。吃个饭都不消停。

久而久之，叶珏也爱上了这个味道。馄饨的味道一如既往，唇齿留香，怪不得那个小馋猫总喜欢来这里。

仔细想想，元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叶珏许多。很多她从前绝对不会碰的事情，自从遇到她，就全变了。叶珏对此却没有什么埋怨，反而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自己。

叶珏笑了下，那一抹笑破开了这雨的寒色。

味道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吃的人，只剩下了他一个。此时此刻，叶珏还能感受到元汐的气息，仿佛就在他周围。从未离开过。

叶珏觉得自己的幻症越来越明显了，他最近一直能看见元汐在他在的地方。两年过去了，这种感觉还是那么强烈，没有一点改变。叶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还能看见她。

可是想看却触摸不到，叶珏还是有些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