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有些无奈，这千年来敢睡在他身上的动物，恐怕也就只有这只狐狸了。当年他是除妖师的时候，妖只要一见到他，不管是人畜无害的，还是别有用心的，都吓得魂不守舍，怎么会有这么心大的狐狸，还跑到他身上睡觉？

狐狸身上有些许灵力，恐怕是只修炼未到五百年的妖，因此还是狐狸原本的样子。

它身上的灵力纯净而透彻，没有血腥味。李由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柔软的皮毛在月色下呈暗红色，极其美艳。

就这样过了许久，夜色变得深邃，人群散去，烛火皆灭，天上只剩冷冷清清的月光，还有待在屋顶上这一人一狐的身影，可能是因为有了这只狐狸的陪伴，李由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怪不得有的人喜欢养宠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有的有钱人将下人当作宠物，而穷苦人家就只能养一些阿猫阿狗聊以寄慰，这小狐狸大概是跟自己有缘，既然是妖族，活个千百年不成问题，也不必担心生老病死。

想到这，李由不愿惊醒这只可爱的狐狸，将手臂撑着自己的下巴，闭目养神起来。

一夜过后，李由伸了伸有些酸麻的胳膊，看到腿上的狐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一厢情愿地为了一只性别不明的狐狸在屋顶上待了一晚上，这根本就不像自己的作风。

他叹了口气，从屋顶上跳下，清晨的空气中带着点清冷，对他而言算得上温度适宜。

清冷的街道空旷而寂静，李由百无聊赖，在街上散起步来，心里还想着那只不辞而别的狐狸，他想再见见它，至少知道它从何而来，又为何而走。

“呜呜……”

一个声音从街道尽头响起，李由有些好奇，这声音分明像是某种动物发生的，难道是那只狐狸？

他这么想着，快步朝街道深处走去，很快，就在一处阁楼下看到了那一抹火红色的身影。

只见那只狐狸正坐在阁楼门前，抬头发出类似于呜咽的声音，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李由有些好奇，这阁楼本是卜筮者原先住的地方，但自从天族一战之后，命由天定真正成为了现实，而预知未来的卜筮者从此消失。

因为他再也看不见所谓的以后了。

可狐狸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自顾自地发出哀嚎，似乎在指望阁楼中的人能够听到，但李由知道，不管它如何嚎叫，都不会有人回应它的呼唤。

他走上前去，一把将狐狸抱起来，狐狸也没有挣扎，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神情似乎有些惊讶。

“既然是妖，应该会说话才对吧？”李由一脸认真地看着狐狸，对方似乎有些害怕，盯着他的脸没有回答。

“我说不定能够帮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种没做过坏事的妖怪的。”

也许是李由的承诺让狐狸放松了警惕，它深呼一口气，说道：

“你认识暮云合吗？”

李由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当年天族一战，暮云合和阿淮二人避不参战，从世间隐退，而没暮云合就是这镇上的卜筮者无疑，没想到这只修炼不到四百年的狐狸，居然认识暮云合。

不过也难怪，这小镇附近山上所有的妖怪都受过暮云合的照顾，如今他的某个倾慕者下山来找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暮云合一年前就离开尘世，去往天界了修行了，妖族去天界必须先渡天劫，经历过天雷考验才行，但我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未修炼成人形吧？”

小狐狸撅了噘嘴，从李由的怀中挣脱，跳到地上，“别小看人，过几天我就要渡天劫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找云合哥哥！”

“云合哥哥？小嘴还叫得挺甜的。那我算什么呢？你昨晚可是在我腿上睡了整整一晚呢！怎么不见叫个哥哥来听听？”李由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从这狐狸的反应和说话声音来看，必定是个女娃无疑了。

小狐狸顿时少了一丝理直气壮，它凝神聚气，幻化成一个少女的模样，身穿红色襦裙，头上梳着双丫髻，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其实昨晚她只不过想上屋顶凑个热闹看花灯，结果正好遇见了和云合哥哥容貌不相上下的男人，就没忍住将他的腿作为枕头睡了一晚上。

虽然在他的抚摸下睡得很香，但如今找到云合哥哥才是当务之急，既然眼前的男人知道哥哥的下落，应该好好利用才是。

她微微低头，十分有礼貌地说道：“小女子名叫若霞，昨夜奔波劳累，所以在公子腿上借宿一晚，还不知公子大名？”

“我叫李由，你可以叫我李由哥哥。”

李由看了看这只小狐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暮云合曾在一千年前有个妹妹，就叫若霞，如今这只狐狸不管是名字还是模样都与千年前一模一样，只是修为还相差甚远，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他就无从得知了。

“李由哥哥，你可以等我度过天劫之后，带我去天界找云合哥哥吗？”

若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由，无论她如何感应，都察觉不到这个男人身上半点灵力，可是既然能够带自己去天界，那就绝非等闲之辈。

“我有什么好处？”李由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她。

若霞有些尴尬，自己一个还未成人形的小妖，能给他什么好处？难不成，要她以身相许？

“小女子不知李由哥哥想要的好处是指什么……若是在我力所能及之内，一定竭力完成。”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而且心里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李由忍不住笑出声，

“我都活了千年，难道还非要占你个小妖的便宜？别多想，我所说的好处，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不过，一个人待着也挺无趣的，不如你与我结伴而行吧，万一你在我面前给天雷劈死了，我跟暮云合也不好交代。”

若霞有些惊讶，“李由哥哥，你认识暮云合？”

“认识算不上，点头之交吧。说来话长，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李由仔细想了想，似乎跟暮云合正面交流的时间并不长，或者说，几乎没有。

对于柳梢头来说，暮云合可以算得上是得以弟子了，在他的指导下修成上仙，又在千年前推动了李致远和宁怜月的感情，但是关于这只狐狸的事情，他知道得并不多。

一千年前，暮云合被李致远救下，那时候他还是李将离，会称他一声前辈，一千年后，暮云合修成上仙，而他则修成魔道，修为仍然比暮云合低一个等级，还是得尊称一声前辈。

如今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他的妹妹，这恐怕是之前柳梢头更改命簿所留下的联系吧。就算如今听天由命，也有种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的错觉。

“李由哥哥，在想什么？”

若霞不禁对眼前的男人心生好感，毕竟这个人不仅要帮自己去找暮云合，还不求回报，最重要的是，若是没有遇到他，说不定自己至今还傻傻的在暮清镇寻找哥哥的踪迹。

况且，这样绝世仅有的容颜，实在是百看不腻。想到这，她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急忙便会狐狸的模样，免得让他看见。

李由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少女变成了狐狸的模样，俯下身子，“幻术应该没那么消耗灵力才对吧？你这就变回原形了？”说完，下意识摸了摸狐狸的脑袋。

头部穿来的酥麻感觉让她努力忍住想在地上打滚的冲动，不行，自己是高贵的狐妖，可不能露出像狗狗那样的动作。可是脸却越来越烫，就连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李由哈哈大笑，若霞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李由哥哥，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脸红得跟镇外的桃花一样。”

若霞有些疑惑，“就算变成狐狸也能看到吗？”

“对啊，因为你脸上的毛也跟着红了。”

若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想起许多年前，云合哥哥也曾在她面前脸红过，当时她也笑得合不拢嘴。

心念一动，索性幻化成少女的样子，既然如何掩饰都不起作用，那不如就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既然是哥哥认识的人，就算喜欢上了，也毕竟好解释吧？毕竟这张容貌，虽然显得有些冷漠，但在那种表情之下真实的样子，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况且，这个叫李由的男人的抚摸，真的太舒服了。

李由看着红着脸的狐狸又幻化成人形，向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不然恐怕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这小丫头如今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柳叶般的眉毛楚楚动人，眼神清澈，精致的鼻子和樱桃般的小嘴，还有圆圆的脸蛋，此刻如同咒语一般，让他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开。

“李由哥哥，你有心上人吗？”她语气严肃地问道，话中似乎带着什么目的。

李由一时竟觉得有些羞涩，这是怎么了？这千年来，他虽然没有和哪个女子共结连理，但青楼妓院的女子也见了无数，怎么会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不，眼前的这只小狐狸，岂是那些风尘女子能够比拟的？

他定了定心神，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么回答，既不会暴露自己从未有人倾慕的悲惨事实，也不会显得有些粗鲁，顺便把问题回抛给她，真是一箭双雕。

正当理由感慨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却被小狐狸的话语惊讶得愣在原地。

“因为，我喜欢李由哥哥，我想让李由哥哥做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