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处在天地之间的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之中，被幻术打造成人间仙境的模样，也许是对这种虚幻美好的向往还存在心中，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吧。

而这魔宫之上正对着九重天的，是天宫的大门，南天门。

李由站在魔宫之中最高的楼阁之上，看着天空中低沉而阴暗的云层，其中颜色最深的部分，发出沉闷的暗红色光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的味道。

真是不吉利。

李由嘴角不禁微微扬起，这红云黑天，虽说是凶兆，但恐怕也在预示着如今是天族统治者的末日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划过天际，柳梢头随之出现在庭院中。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副老者模样，如今的他，虽仍是白发苍苍，但眉宇间多了一丝英气，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嘴边的胡子也不知所踪。

他眼神中有一种少见的悲戚之情，明明大战就在眼前，他却比想象中的平静许多。天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不禁皱起眉头，难道此刻天界正发生着血案？

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不知怎地，他想起了瑄珏，这个久远却不陌生的名字，这个小时候常常伤痕累累的弟弟，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统领三界的神。

而他，在下界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不知天帝是抱着何种心情坐上王座，背叛，陷害，谋权篡位。是天妃的矛，也是天妃的盾，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延续千年的胜利，如今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

秦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梢头的脸，原来天族的太子模样也没有和下界的凡人有多大的差别。他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让她想到了恢复记忆之前，想亲手杀死的那个人。

“惊讶吗？”柳梢头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却让秦梅浑身不自在。

“还行，你说的帮手都在哪？不会妄想着靠我们三人就能击败天族吧？”

“耐心些，快了。”柳梢头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拂去，却看到手上仿佛沾上了一滴血，猩红而粘稠。

接着，数以万计的血雨从天而降，三个纷纷撑开结界，不想被这样的污秽弄脏身体。

“看来，天界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秦梅感慨了一句，这数以万计的血，估计死伤不计其数，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进行这样的屠杀？这高高在上，掌管下界命运的天族，看来也没有表面那么光鲜明亮。

柳梢头叹了口气，朝李由使了个眼色，李由点点头，继续观察着天上的动静。

“该动身了。”柳梢头说道。

“就我们两个？”秦梅有些诧异。

“剩下的人，过一会儿会同我们汇合，走吧。”说完，柳梢头纵深一跃，周身的灵力发出刺眼的光芒，向天上飞去。

秦梅展开了蝙蝠模样的翅膀，强有力地煽动了几下，紧紧地跟在柳梢头的后面。

两人的轨迹像一把利刃隔开云层，在阴暗的天空下留下一丝白色的伤口，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片刻之后，项如天只身一人来到庭院，李由在此处早已恭候多时。

虽然展开了结界，但面对这漫天的血雨，项如天不禁皱起眉头，“我你们已经将天族屠杀殆尽了？”

李由摇摇头，“恐怕是天族自己发生了什么争执。太子同秦梅已经先行离开，现在，我们二人的任务便是趁乱混入天宫，找到昊天塔的下落。”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昆仑镜，抛向天空，没一会儿，镜子在空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子。

项如天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青墨，你这是……？”

青墨露出浅浅的笑容，“如天，好久不见。事不宜迟，我们先干正事要紧，走吧，我来带路。”

项如天点点头，三人离开了庭院，朝九重天上飞去。

——

瑄珏千疮百孔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被彻底染成红色，那些鲜红的血液在空气中慢慢变得阴暗，而天妃脸上嘲讽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的心像是原因不明地空了一块，这种奇特的感觉让她有些出神。

明明是个凡人，还想谋反，实在是可笑，死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为什么，此时她的心中却有过一丝悲痛？她此生除了自己，不曾爱过任何人，天帝，瑄珏，哪怕是父母，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为何如今，心竟然会为一个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人痛起来？

她顾不得这么多，控制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子，询问天兵，“叛党现在在何处？”

“回娘娘，在南天门外。”

她的眼神变得凶狠，那轻蔑的笑容再次浮现，“这外忧内患，今日既然一起来了，那我就得好好招待招待。如今天族有难，是时候让众仙官出一份力了，去把他们都找来，给我死死守住南天门。”

“是！”

——

南天门外，一改下界乌云密布的景象，此处云雾缭绕，天上布满七色霞光，门后是在云中若隐若现的宫殿，雕梁画栋的建筑，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柱子，无不显露出雍容华贵之意。

两位镇守南天门的侍卫面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瑄珉太子，当年天帝网开一面将你贬入凡间，饶你不死，如今你又何苦回到天界，自寻死路？”

其中的一位侍卫开口道，语气冰冷。

秦梅在一旁沉默不语，体内的怨气蠢蠢欲动，饥饿难耐，随时都有可能将眼前的两人变成尸体。

柳梢头微微一笑，“既然认得我，那就应该知道，这天帝的位置，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如今我不过是来报千年前的仇，并非是要滥杀无辜。”

刚才说话的侍卫听了这番话，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另一位侍卫见状说道：

“就算你不滥杀无辜，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不是好惹的。今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天帝谋反，被太后诛杀的消息。

上百名天兵天将，将天帝围在其中，天帝犹如困兽一般，拼尽了所有修为，虽然也斩杀了不少天兵，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我们若是将你放进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瑄珏，死了？”柳梢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

“是啊，听说他本想刺杀太后，可惜了。若是太后死了，天族也许就能如释重负了。看现在这情况，天后掌管千万天兵，你虽然能够借用太子的名义，但凭你们两人，就算让你们进去，恐怕也是白白送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如你们二位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将你们伤到。”

秦梅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体内的怨气开始溢出，周身弥漫着一丝黑色的雾气。

两名侍卫知道这就是天宫之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妖女，就连星命官也不是她的对手，他们这样的侍从恐怕就更不在话下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暂时退到一边看看鹿死谁手。

“趁太后派的援兵还未赶到，你们快进去吧。”说罢，两名侍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门前。

“走吧？”秦梅看着愣在原地的柳梢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神，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意。

此时，大门突然打开，迎接他们的，是穿着金色铠甲，手持武器的天兵。他们蜂拥而出，丝毫没有与两人沟通的意思，顷刻间将他们围了起来，盔甲下的脸上露出的是麻木与无奈。

“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让开。”柳梢头对着眼前的士兵说道，语气中多了些不耐烦。原本他还抱着不愿滥杀无辜的想法，现如今，这样昏庸无道的天妃，众人还不知悔改，助纣为虐，在他眼中已经同天妃本人没什么两样。

瑄珏为了反抗而死，虽然这么多年来这反抗来得似乎晚了一些，但这至少证明了他的心中对于善恶的定义依然清晰，不像那些为了保全自身而顺从的众人。

如今，听到弟弟死去的消息，他心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脑海中只想将天妃碎尸万段。

秦梅感受到了柳梢头心中的杀意，就如同当年她作为宁怜月，被强行娶入王府之后，被逼无奈在轿子中自刎，最后化为妖灵时的心情。虽然是不同的两件事，却拥有着同样的结果。

怨恨，杀意，复仇，这样的情绪能够使人变得更加强大，何况是持续千年的仇恨。

周围的天兵越靠越近，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刺向两人。

柳梢头张开结界，手中幻化出一把幽蓝色的长剑，他凝神聚气，用灵力控住长剑凭空飞舞起来，在周围的天兵身边快速掠过，士兵来不及抵挡，脖子上就隔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秦梅解放了自身的怨气，同时化作黑色烟雾将天兵笼罩起来。

“不好，快张开结界！”其中一人说道，余下的天兵纷纷用结界抵挡，长剑和怨气此时变得无力起来，无法接近他们的身体。

秦梅微微皱起眉头，凝神聚气，将体内的灵力用来强化全身，她张开锋利的爪子，仅一挥手，天兵的结界就被斩碎，怨气趁虚而入，吸取灵力。

片刻之后，数百名天兵骤然倒下，鲜血染红了金色的铠甲，弥漫在四周的雾气都变成了血的猩红色，空气中的血腥气息比之前更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