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听你这么说，如果我拜你叔叔为师，他也不会拒绝吧？”李致远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期待。

宁怜月面露难色，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能吃得了苦，拜他为师也无妨，至少以后吃得饱穿得暖，我也放心些，唉，反正我那个叔叔神通广大，你在这住过的事情就算下人不说，他也会告诉我爹的。”

李致远高兴地笑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虽然在宁府也就住了七八日，但对他而言，宁怜月像是朋友，又像是姐姐一样的存在。似乎从她出现的这一刻起，自己原本悲惨的命运得到了一丝的希望。

也许爹爹也会为他开心吧。他这么想着。

除妖师的生活，宋老伯了解得不多，但在他和致远的眼中，那似乎是逍遥自在的事情。李致远幻想着，自己身穿道袍，拿着长剑，斩妖除魔的微风样子，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若是自己学成，能自力更生，那时一定再来向怜月报答往日的恩情。

他兴致勃勃地想着，没有看到宁怜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对她而言，和他的相遇，让她重新认识了外面的世界。

从出生到现在，她就一直被关在府中，爹爹总说外面很乱，要小心谨慎，可她却不明白这所谓的“乱”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史书中所写的兵荒马乱？或者是因为妖魔盛行？遇见李致远之后，她借助他的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虽然更多的是凄苦和悲惨，是人心的炎凉，但她仍然对外面十分向往。

也许，她能够早一点遇到他，早一点帮助他，他的生活会有所不同？

如今他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她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大概因为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吧。

过了几天，天空晴朗了许多，雪也小了不少。

宁怜月的叔叔如期而至，一身简单朴素的棉袍，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脸上虽没什么皱纹，却顶着一头白发，留着长长的胡须。

李致远看到他时，不知怎么想到了宋老伯，大概是因为两人都带着慈祥的微笑，且都有着银白色的头发吧。

“怜月，你爹爹不在，你就找了个玩伴吗？”柳道长俯下身子，捏了捏宁怜月的小鼻子，她觉得有些痒，打了个喷嚏。

“柳叔叔，我若不收留他，恐怕就少了一条人命了。”宁怜月振振有词，柳道长笑眯眯地看向李致远，这个男孩身材娇小，瘦弱，身上的灵力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蓝色雾气，似乎是个可塑之才。

“怜月，你不可能让他一直住在府里啊，到时候你爹爹看到了，恐怕就不太好了，不如，让我收去做徒弟吧？”

李致远怀疑自己听错了，“柳叔叔，我真的可以做您的徒弟吗？”

柳道长笑着点点头，得到默许的李致远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弟子李致远，今日拜您为师。”

“哈哈哈哈，起来起来。怜月丫头，他的事我就替你瞒下来了，不过之后你可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收留，若是觉得寂寞，养个小猫小狗也就罢了，不然你爹爹要忍不住发火了。”

“致远才不是小猫小狗，他是我朋友！”宁怜月非常不满意这个比喻。

“我知道，但是以后你可不能再靠收留别人来交朋友了。”柳道长微微严肃了一些，宁怜月似乎明白其中的缘由，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

——

在十年前，自己刚出生的时候，父亲经常出远门，母亲就留在身边照顾她。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有人敲响了宁家的门，说是路过的旅人，因为大雪封山无法赶路，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便想在大户人家借宿一晚，求个安全。

母亲好心收留了这位客人，谁知这个所谓的旅人竟然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妖怪，不仅将母亲的内脏啃食干净，还将宁府的下人全部杀害。

不知何种原因，妖怪放过了怜月一马。

等父亲回到府里，看到满地的尸体，悲愤之中痛苦万分，发誓一定要抓住杀人凶手。

可是从那之后，这个妖怪在城里就销声匿迹，父亲苦苦寻求未果，碰到了循着妖气来到城中的柳道长。

原来这妖怪是雪妖，算是妖族之中最弱小的一类。他们受气候的限制，往往在冬季灵力最为强大。因为本身没有实体，修炼成人形也十分困难，于是他们常常用幻术伪装自己，蛊惑人心。

这样，便能靠吃人的方式收集灵力，普通人的灵力虽然微弱，但积少成多，也能提升不少修为。

于是，父亲同柳道长一起寻找雪妖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将再次出动的雪妖彻底消灭。

听说那雪妖变成了母亲的模样，让父亲迟迟无法下手，还好有柳道长相助，不然父亲也要命丧黄泉。毕竟人心，终究是这世上最好蛊惑的东西。

从那之后，父亲和柳道长便成了朋友，两人时不时相互拜访，如今，宁怜月已经十岁。虽然到了交朋友的年纪，却常常被父亲留在府中，柳叔叔来看望她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些新鲜玩意儿，

有几次她向柳叔叔抱怨父亲总是把她关起来，他只是微微一笑，毕竟她父亲只是想保护她，虽然不如陪伴来的实在，但也算是一种爱的方式吧。

——

用过午膳之后，李致远便跟着柳道长离开宁府，向山上的道观出发。一路上，李致远发现自己心中想得更多的，是出师那天再见到怜月的情景。

在想象中，那时候自己，应该能够在她面前昂首挺胸，告诉她自己从此之后不再是乞丐，而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除妖师。宋老伯一定会为自己感到开心，因为他终有一天，能够真正地自己养活自己了。

路上的树从稀疏到茂密，山下山上，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是李致远第一次离开城里，来到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

树林中的松鼠，草地上的蝴蝶，一条溪流绕着山腰间蜿蜒，清澈得能看到水底的鱼儿。这地方恍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山腰再往上走，看到一片竹林，道观在茂密的竹林之中若隐若现，两人穿过竹林，终于看清了道观的模样。

大门敞开，进去便是个四四方方的庭院，庭院中央放着个炼丹炉，正对着大门的是主殿，里面摆了许多仙人的雕像，侧面有许多屋子，供弟子们居住。

柳道长将李致远带到一间房里，只见房中放着一张大床，靠窗的位置摆着桌椅，桌上有一盏未点燃的灯，旁边放着笔墨纸砚。角落放着衣柜和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

“致远啊，以后这便是你的卧房。一会儿你在道观里走走，跟你的师兄们打打招呼，明日，便开始修行。若是肚子饿了，靠着大门的侧屋便是厨房和餐室，你可以去找点吃的。”

“是，师父。”

柳道长说完，便走出门，回房休息了。

李致远一个人待在干净的房中，随手翻了翻架子上的书，虽说宋老伯曾教过他认一些简单的字，但这些书上还是有一些自己不打认得。没想到修行的第一天，这识字便成了一大难题。

这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你是新来的师弟吧？在下李将离，因为年纪最长，其他弟子都叫我大师兄。”

李致远转身，只见少年模样十分俊朗，整张脸轮廓分明，眉清目秀，身材高大，一看就有种哥哥一样的感觉。

他拱手作揖，“我叫李致远，大师兄好。”

“你也姓李？真是巧了。”李将离笑了笑，看到李致远手中拿着书，面色之中有些忧虑，问道：“李师弟可是因为经书太过高深，感到苦恼？”

李致远有些不好意思，“这倒不是…只是我不太识字……”

“这有何难？若师弟不嫌弃，我可以教你认字。”

见李将离目光诚恳，李致远也正好需要

“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道观中的弟子有二十多个，有的是父母贫穷抛弃在此处的，有的像李致远一样，是身份不明的孤儿，因为自己的志向而来拜师学艺的极少，大都有着不得不来的苦衷。

除妖师的修行和普通道士差不多，除了通读道家的典籍修养身心之外，还需要掌握灵力的运用方法，也就是外修。

每天上午，柳道长会检查弟子们对经文的背诵和理解情况，下午，则是道法运用的练习。一般黄昏之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那时候有的弟子会回房休息，复习功课，有的会聚在院子里聊一聊各自的经历。

而大师兄每个黄昏都会教李致远识字，顺便和他重温一下白天讲过的经文的意义和理解。随着两人接触时间的延长，李致远会和李将离聊起自己的身世过往，而他也得知了李将离的故事。

将离，是一种花的名字，因为母亲喜欢，因此为他命名。

他的家坐落在离此地很远的一个小镇，虽然日子清贫，但父母恩爱，能顾得上温饱，日子也还过得去。

父亲善文，又写得一手好字，每逢佳节，会写些对联佳句，卖给街坊邻居。大都事先同父亲说好，然后由李将离把对联送过去。

一年除夕，李将离的家中来了位不速之客，而悲剧也就从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