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婆婆说，楠欣姑娘最喜欢给赏钱的客人？”

“奴家觉得，真正会疼人的客人，应该不会吝惜那几贯钱吧？”

项如天哈哈大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金元宝，“楠欣姑娘，你看这算不算是疼你呢？”

赵楠欣笑得媚俗，从项如天手中接过元宝，藏入袖中。“奴家多谢公子了，您看是想吟诗作对，还是想跟奴家切磋琴艺呢？”她边说，边跨坐在项如天的腿上，“或者，您是想跟奴家，缠绵……”

与婉歌的矜持不同，这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方式，让项如天不禁皱起眉头，像赵楠欣这样的女子，毫不掩饰世俗之情，加上浓妆艳抹的脸，怎么都让他提不起兴趣。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女子，自己却要迎合她，他此时彻底明白了刘管家那句“受委屈”的含义。

“赵姑娘，别着急，先容我把灯吹灭，如何？”项如天用笑意掩藏心中的无奈。

“好，奴家什么都依你。”

——

天色昏暗，雷声轰鸣，大雨将至。

青墨和秦梅两人策马奔驰，想赶在大雨之前找个地方避雨，不料周围非常偏僻，除了树林草地和看不见尽头的蜿蜒小路之外，没有半点居民气息，更别提有个能过夜的落脚处了。

过了一段路，只见前方露出上山的路口，此山虽高，但不险，从山路的宽度来看，并不像人迹罕至之地，况且，这也是去暮清镇的必经之路。青墨和秦梅放慢速度，进入山中，却不知，在她们入山的一瞬间，上山的入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

两人顺着山路前行，没多久就看到一座寺庙，大门正开着，两人便把马拴在寺庙门口的屋檐下，躲进里面避雨。两人刚一进来，大雨倾盆而下，青墨皱起眉头，开始隐隐担心。

“青墨姐姐，有地方避雨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呀？”

“梅儿，我们刚进来，雨就下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换个角度想，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而且你再看这寺庙，十分不对劲。”

秦梅听了，观察了一下四周，主厅和侧屋虽然都开着门，但除了青墨和自己外空无一人，院子里杂草丛生，庭院的中央放了一尊木头制作的佛像，在雨水的冲刷下还是能够看出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面部轮廓已经模糊，五官之中就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睛，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秦梅移开视线望向别处，可以从敞开的门中瞥见这些屋子里的破败，厚厚的灰尘沉积在地上，跪拜的台子残破不堪，屋子里面的几尊雕像均以木头制成，虽不如庭院中的这尊破旧，但也已被灰尘覆盖得有些模糊。这样看来，整个寺庙给人一种阴森古老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寺庙之中木雕腐朽的味道混着泥土的气息，在雨水的冲刷下不但没有被净化，反而更重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一丝不知名的臭味。

“青墨姐姐，这寺庙看起来荒废许久的样子，不知道里面住着的人出了什么事才抛弃这里了呢？”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梅儿，我们等雨停了立刻就走，绝不能在此久留，明白吗？”

秦梅点点头，脸上略带惊慌，不再回头去看庙中情景，她紧紧抱着青墨的一只手臂，两人就站在寺庙大门旁的走廊上，勉强能够不淋着雨的位置。

可惜这大雨就如同青墨所说的一样，似乎真的要把两人困在这寺庙之中，过了半个时辰，天却越来越暗，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正当两人站着都有些麻木时，马匹突然受惊一样地叫了起来，奋力想挣脱缰绳。

青墨刚想走过去安抚马匹，两人只听见一阵低沉的吼声，那声音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更像是某种野兽。只见从庭院之中的佛像底下，升起许多幽绿色的光，其中是残破不堪的人形，那样子就像还未腐烂的尸体，还披着腐朽的袈裟，慢慢地朝两人走来。

“死，死......”他们口中参差不齐地说着这个字眼，那声音犹如浑厚的钟声一般，震耳欲聋，两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顿时头晕目眩，仿佛魂魄都要被那声音吸出来一般。

青墨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秦梅拉着青墨，大吼一句：

“青墨姐姐，你醒醒，我们快跑！”

吼声似乎起了作用，青墨回过了神，才反应过来。那些绿色尸体般的人形越靠越近，他们面目狰狞，神态扭曲，口中还在念叨着仿佛魔咒一般的“死”字，嘴角裂开了一条可怕的缝，仿佛是在对着两人笑。

两人不顾冰冷的雨水打到身上，急忙想解开缰绳，可危机之中，这绳子被受惊的马匹越拉越紧，怎么都解不开。

这些人形纷纷伸出残破不堪的手臂，眼看就要碰到两人的身体，秦梅害怕极了，慌忙喊道：“你们别过来，走开！走开！”

那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这些腐败的尸体顿时露出惊愕的样子，后退了几步，但没过一会儿仿佛回过神来，继续向前伸出胳膊，却在碰到秦梅的那一刹那将手缩了回去。

秦梅不明所以，好在缰绳终于解开，两人刚一上马，就被马儿带着跑得飞快，险些把人摔在路上。由于控制不住方向，两人只得紧紧地趴在马身上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秦梅下意识回头，已经望不到寺庙的轮廓，这时马儿也渐渐平静下来，脚步慢了许多。

秦梅立起趴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小心地扭了扭腰，发现雨已经停了。身后稍远一些的天空仍然布满着黑色的云朵——那是寺庙所在的方向，而如今她和青墨已经逃离了那片诡异的区域，此处的云中还有阳光零碎地散落，让人安心。

两人除了浑身湿透之外，并无大碍，不由松了口气。可惜这一跑，方向就不好辨认了。

青墨看了看身后的路，发现现在所在的地势比刚才高了许多，也就是说马儿在慌乱之中居然误打误撞地往上山的方向奔跑，说不定还给她们两个省了不少距离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青墨姐姐，你说刚刚的那些，是不是鬼啊？”秦梅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些“东西”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忘不掉了。

青墨想了想，“那些应该是妖灵。你仔细想想，刚刚那些‘东西’出现的时候，地面并没有震动，我们只能看见和听见它们，可地面上却没有它们钻出来的缝隙，可见，它们没有实体，所以应该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妖灵。”

“那幽灵和妖灵有什么区别吗？”秦梅一时间来了兴趣。

“有啊，我们常说人死的时候在世间有未完成的愿望，于是就会变成幽灵游荡，直到完成心愿才离开，妖灵就不一样了，妖灵是会杀人的。”

“哦！青墨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青墨哭笑不得，“是你被关在揽香阁太久了，没有见过世面吧。”

“也是，如果没有青墨姐姐，我想我也不会这么任性了吧，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秦梅声音越来越小，表情有些难过。

青墨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梅儿，带着你逃出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包括要去暮清镇这件事，也是我下决心要跟你一起做的，所以，你无须自责。况且，我也想看看，自己祖先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迈出这一步。”

“青墨姐姐，你刚刚说你的祖先生活的地方，在暮清镇吗？”

“是啊，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那里，不过心里其实挺向往的。”青墨笑了笑，“不过，要听故事的话，我们还是得先找个地方把衣服晾干呢，不然还没走到一半路程就病倒了，会很麻烦。”

“是！”秦梅打起了精神。

天黑之前，两人找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此处刚好在山腰，能够看到远处烟雾缭绕的群山，周围稀疏地长着几棵不高的树木，野兽之类的看起来并不会把这样的地方当作藏身之处。

青墨拿出木燧开始生火，秦梅则在周围搜罗一些树枝和木条，很快，夜色降临，两人坐在篝火旁开始吃随身带的干粮。所幸干粮和木燧以及草药这样的物品都是用油纸包裹得，所以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但用来更换的衣服也已经被雨水淋湿，只能拿出来在火堆旁烤干。

吃饱喝足后，两人都觉得放松了不少，一路上绷紧的神经得以休息。接着，青墨开始给秦梅讲述关于暮清镇的故事，秦梅听得十分认真，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也许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妖魔鬼怪。

“青墨姐姐，我不明白，既然两大家族都知道如何修仙修魔，为什么不试着修仙呢？”

“丫头，你知道万物皆有灵对吧？凡人虽属于万物，可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灵力，也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在某方面有资质，天资聪颖之类的。像我们这两氏族并非生来具有强大灵力，灵力弱的人，虽然可以通过修行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但也可能耗费一生都未能成仙。

修魔不需要灵力，只需要强烈的欲望和邪念，还需要血祭，以及牺牲爱自己的人，有的修魔者，会牺牲至亲之人作为代价。”

秦梅点了点头，“青墨姐姐，你说有的修魔者，除了你们一族，其他人是怎么知道修魔的方法呢？”

“肯定会知道啊，你这么想嘛，我们是通过妖族知道的对吧？其他人，如果跟妖族关系比较好呢？是不是也会知道？况且，修道之人，堕入魔道的也有不少，我说的那种修魔的方法只是针对没有灵力的凡人而言。”

“原来如此啊，那就算修成魔了，是不是也有高低之分？”

“这个，按道理说应该会有，但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秦梅还没问完，却抵挡不住困意袭来，靠着青墨沉沉睡去。此时月光皎洁无暇，篝火正旺，确认无事后，青墨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