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夏雪柔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各位，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段一楼自清醒过来后，便一直待在仍旧昏迷不醒的清孽身边，茶饭不思。而易天行整个也似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回来便独自跳上了屋顶，坐在瓦背上，到现在还没下来，即使是万晴空想要去安慰一下他，都被他婉言拒绝了。而这也导致了万晴空整个人一直待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生着闷气。

由于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夏雪柔不得不到外面去透透气。她已经喝了一宿由万晴空调制的汤药了，到现在嘴巴里都还是泛着一股苦苦的药渣子味儿。不过也拖这些药的福，她总算感觉自己的体内没那么虚了。也不知道万晴空到底是掺了多少补血补气的药材，夏雪柔现在总感觉现在自己连说话都是一股子人参味儿。

不知不觉间，夏雪柔也来到了客栈的屋顶。这个习惯似乎是跟着易天行的时候养成的，虽说不是什么坏习惯，但是这个习惯有时候也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比如现在。

屋顶上，易天行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青瓦的最边缘，可能是因为他的轻功实在是太好了吧，这样危险的地方，他竟然坐得不动如山。

在夏雪柔登上屋顶的一瞬间，易天行便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但是现在他却连开口说话的心思都没有，整个的大脑就像是放空了一样，只是盯着远方的太阳，看着它一点一点的下山，借此来消磨着时间。

“不像你啊，这么安静。”夏雪柔试着搭话道，她本不想多言，但是看着易天行这幅尊荣，心里却又泛起了一丝的不忍。

“问你个问题。”易天行淡淡地说道。

“问。”夏雪柔道。

“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易天行道。

夏雪柔楞了一下，她看了眼易天行然后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没有感觉。”

易天行问道：“你不害怕？”

夏雪柔道：“那是杀了人以后的事了。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易天行道：“那......会后悔吗？”

夏雪柔道：“不会。”

“为何？”易天行问道。

“因为不杀他，我就会死。”夏雪柔道。

易天行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说道：“难道这世间，解决问题的方法真的就只有杀戮吗？”

夏雪柔看了眼易天行，虽然不知道昨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心里明白，现在的他一定很迷茫。

“当然不止这一种办法，但是，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世间没有一个算得上是可以真正用来衡量对错的标准，所以大家才会各自按照自己心里的标准去为人行事。可是，生死关头，人是想不了这么多的，很多时候只有杀，才能将问题解决。”夏雪柔道。

“这个我明白，可是真的当我自己参与进来之后，我才发现，所谓江湖真的没有我以前想象的那么简单。生命的分量对我来说太重了，光是一个人的死，就已经能够压得我喘不过起来了。”易天行道。

“江湖不就是这样吗？谁敢保证自己的手上没有几笔血债的......”夏雪柔苦笑道。

“难道江湖，就是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吗？”易天行看着天空一脸动容地说道。

夏雪柔不言，她知道易天行的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不过现在的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现实而已。她还记得易天行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大义凛然，豪气万丈的话语。当年在那棵桂花树下，易天行、段一楼、叶无锋三人大谈武道，而他的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在那个时候给出了。

“所以，这样的江湖，你还想拯救吗？”夏雪柔问道，她的这句话就像是一记敲门砖，直扣易天行的心扉。

“我本觉得，不用武功，仅靠智谋，亦可以兼济天下。但是现在看来，我以前可能太过极端了。”易天行道。

夏雪柔道：“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所谓极不极端一说，只能视天下形式而定。现在天下趋于太平，武功的存在的确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乱世它是一种力量，盛世它是一种威胁。这些难道不都是你曾经告诉我的吗？”

易天行听完沉默了许久，不知道为何，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五味杂陈，他很内疚，也很懊悔，但更多的是对于现实的无奈，和对自己无能的狂怒。他知道，他的理念是对的，但是可惜的是，他一直都只是停留在毛皮，通过劫富济贫或者帮人查案等方式去求得自己心里的救赎，并动摇过根基，也从没有真正去涉足过济世。

“我想要去寻回我过去的记忆......这回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想为我自己。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想要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易天行黯然道。

夏雪柔看向天空，说道：“本来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易天行听完，终于浅浅一笑。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温暖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