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锋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呆呆地看着天空。果然，无论是过了多少的年岁，这片天空，始终还是从前的那般模样，湛蓝而又干净。

六岁那年，叶无锋第一次来到霆云斋。对他来说，这里跟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相互猜忌，也没有权谋斗争，有的就只有对剑的渴望和追求。第一次见到侍千帆时，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那个瘦弱而孤独的身影，整日在石阶前扫地，不说话也不玩耍，明明只比叶无锋大了两岁，但却被整个霆云斋的人叫着大师兄。

“你们就是师父新收的关门弟子吗？这里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该来的地方。”

这是叶无锋第一次听到侍千帆说话，他还记得那时的侍千帆跟他说这话时，虽然稚气未脱，却总想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那时的天也是今日这般的湛蓝，蓝的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为什么都管你叫大师兄？”年幼的叶无锋问道。

“因为，我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关门弟子！”侍千帆得意地回答着。

“那......谁是第二个啊？”

......

简短的几句对话，却道破了两个孤独的灵魂。自那以后，他们之间无话不说，形影不离。偶尔相互切磋剑法，偶尔也互相关照。在彼此的眼里，早已经把对方当做了兄弟。

......

“你将来想要做什么？”侍千帆问道。

叶无锋想了想，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弟弟。”叶无锋淡淡地说道。

侍千帆看了眼叶无锋，抿了抿嘴，拍肩道：“我将来想当天下第一剑客！为此，我必须要当上霆云斋的掌门，学会师父所有的剑术。到那时候，我来保护你们啊！”

“为什么要当天下第一呢？”叶无锋疑惑道。

侍千帆想了想，然后天真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剑，也喜欢学剑。既然是喜欢的东西，那当然是要做到最好啦！”

“喜欢剑......”叶无锋懵懂道。

“而且，有了剑，我就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相应的，我也能去保护更多的人......”

看着一脸认真的侍千帆，不知道为什么，叶无锋的心里燃起了一丝的憧憬，他问道：“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吗？”

侍千帆愣了愣，大方地笑道：“当然可以！你也可以努力学剑法，然后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叶无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那以后，叶无锋的心中除了剑，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可是，又有谁会知道，这原本走在同一条道上的两个人，却不知在何时开始相互渐行渐远，各自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可能，是剑改变了他们。

......

在叶无锋十六岁那年，在下任掌门人的候选仪式上，他的师父想都没想便将掌门的位置钦定给了叶无锋。这个决定没有让霆云斋的任何一个人感到意外，除了侍千帆。

叶无锋可能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侍千帆看着他时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恨意，但更多的却是羡慕，没有止境的羡慕。那个眼神就像是一个漩涡，凝视久了，叶无锋就会发现，自己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吞没了。他知道，成为霆云斋的掌门，是侍千帆多年以来的夙愿，而他也知道，尽管侍千帆很努力天赋也很高，但是却根本就没有成为掌门的才能。其实，他也不想当掌门，可师父的决定又是谁能够轻易改变的了的呢？

“对不起，我......”

“没关系，即使不成为掌门，我也能成为天下第一。你当了掌门，我倒是省了不少事！”

叶无锋知道侍千帆是在强颜欢笑，他的言不由衷，叶无锋一眼便能看出。

“其实，我想出去一段时间。”叶无锋道。

“又是这样。你每次出去后，回来都会变得更强。上次也是，明明只走了几个月，却好像突然躲着修炼了好几年一样。就连师父都为之大感震惊。”侍千帆垂目道。

“那时我也不想走，但是没有办法。”叶无锋无奈道。

“我知道，我明白。你们兄弟俩真是......唉。”侍千帆叹道。

“你讨厌他吗？”叶无锋突然发问。

“哼，他要不是你弟弟，我早就杀了他了。”侍千帆冷冷道，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抹叶无锋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冷漠。

......

那夜，他们两个人一起举杯邀月，聊了很久，第二天叶无锋便收拾好行装离开了霆云斋了。

两年以后，等这二人再次见面时，却已经不得不兵刃相向了。侍千帆，成了整个霆云斋的叛徒，他偷取了掌门的秘籍，打伤了掌门。二人于霆云斋门前而战，连战三日，却是胜负不分。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侍千帆一边打一边对着十八岁的叶无锋说道：“当年朝廷派来寻找上君的人，是我引来的......”

这句话，成了叶无锋与侍千帆完全翻脸的契机。他使劲了解数，随后用傀龙剑斩断了侍千帆手里的佩剑。

“叶师弟，我还会回来的！”

从那以后，侍千帆就离开了霆云斋，独自踏进了江湖，而这句话，也成了年少的侍千帆对叶无锋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叶无锋痴痴地看着天空，过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闪过他的眼前，他脸带笑意。整个霆云斋的人开始聚集，围在了他的周围，侍千帆举着剑站在他们之中，剑的正中心对准叶无锋的脑门。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来这里......”侍千帆说道，说罢手里一发劲，长剑应力而出，刺了出去......

天空开始变得浑浊，红色的血液然后了叶无锋的眼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很轻，他感受不到地面的凉意。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雪花缓缓飘下，落到他的脸上，然后被他的体温所融化。

好冷啊......叶无锋的脑子里无意间飘出了这三个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叶无锋的耳后传了过来，让他的心感到了一丝的暖意：“叶无锋！我不许你死！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