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以泽看着封亦铭暗搓搓磨牙的样子，心里就痛快，嘴上还道：“听说堂兄忧心我的安危，自己伤着还日日盯着人寻我，小弟在此谢过了。”

封亦铭隐下眼中的嫉恨，道：“你我也是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情分，你出了事，为兄自然是忧心的，好在你能平安回来，否则为兄当如何同王叔交代。”

这些话封以泽听听就过了，半点不往心里去，寒暄了几句，便道自己倦怠了，端茶送客。

封亦铭就想看看封以泽伤得如何，人见到了，封亦铭心里不痛快，懒得与封以泽多说，不想还没跨出房门，又听封以泽道：“听说堂兄府上的赵侧妃没了，真是个红颜薄命的。”

封亦铭身子微微一僵。他对赵思云没多少情分，当初点了赵思云做侧妃，也是因为赵家父子前途都不错，打着拉拢赵家的心思罢了。谁知赵思云是个痴情种子，在赵家却没多少分量，上回叫她办点事还没能办成，封亦铭对赵思云早就没了耐心。封以泽说起赵思云没了，封亦铭倒不是心疼这么号人，而是记起先前拿捏封以泽不成，反倒成了笑话的事，心里便更加不痛快了。

封亦铭出去了，封以泽丢掉手里的薄被，爬起来剥了一根香蕉，慢悠悠啃完，道：“你说，我这位堂兄，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没？”

藏在暗处的是封以泽身边最得用的暗卫，闻言似乎思索了片刻，道：“汝南王世子大约是猜到几分了，所以才会这般恼怒。”

封以泽点点头，道：“封亦铭在政事上没什么天分，在军事上也谈不上本事，但要说阴谋诡计上面，还真有些聪明。”封以泽感慨了一回，他前世是当做储君培养的，他父皇看重的是他为君处事的能力，而并不是这些小处明争暗斗的手段。即便去年跟着庆川王，庆川王教他的也是领兵谋略的事，要说这些阴私手段，封以泽两辈子还真都不怎么擅长，也是如此才叫封亦铭钻了空子，虽然反将了一军，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大军还朝皇帝自然是十分重视的，之前因为大军遭到埋伏，封以泽跟封亦铭一个失踪一个重伤，成景帝十分重视，一面派人寻找封以泽，一面让人查清真相，大军也就一直驻扎在城外，也就作为主帅的冯老将军先行回城休养。

到如今真相查出了多少，旁人不得而知，但既然封以泽已经回来了，那么大军长久在城外驻扎也不像话，于是当天下午，成景帝便派人来传话。一来表示对九死一生回归的侄子的重视，二来，是对有功将士的褒奖。

封以泽还是伤员的身份，传旨的太监还专门让人搬了个椅子，最先的礼节之后，就叫封以泽坐着。这回战事大获全胜，入侵的敌国完全退出了大燕地界不说，还从敌国手中夺回了几座前朝丢失的城池。战事大胜，受到封赏的将士也多，封以泽谢恩之后坐着，也听得身子有些僵硬，站着的封亦铭更是脸色有些发白。

封以泽只当没瞧见，心里默默计算着，大约还有多久，等这边结束了，想来他也可以回城陪媳妇儿了。

传旨的公公早料到这般情形，开口之前先灌了几口茶，也说得口干舌燥，等收起厚厚的册子之后，不论是封以泽堂兄弟两个，还是大大小小的将士，都松了口气。传旨公公笑眯眯一副和气的模样，道：“皇上吩咐了，世子和大公子这就随奴才进宫见驾，其他将士暂且驻扎此地，明日皇上会专门设宴劳军。”

跟着进京来的将士都是有些功勋的，但就算如此，人数也实在不少，皇宫中会设庆功宴，但只有高级的将领才能前去，其他寻常将士，通常皇帝会赏下钱物，由军中伙夫准备宴席，就地摆宴，也算是庆功宴了。

封以泽跟着传旨公公进宫拜见了皇帝一回，才回到庆川王府。庆川王妃是不耐烦封以泽的，但其他人不会不待见封以泽，毕竟王府没有分家，封以泽的功勋王府的人都沾光，先前也没见谁费心，这个时候倒是礼物都齐齐备上了。

封以泽应付了一圈人，收了一堆礼物，这才顶着王妃嫉恨的目光，被萧从玉扶着回到听风居。

礼物封以泽没有细看，直接叫人收起来，拉着萧从玉坐下来，叹道：“累死了，还是前几日清静。”

萧从玉白了封以泽一眼，前几日他倒是清静了，她可一点都不得闲。又要努力给封以泽补身体，又要留心旁人发现封以泽的踪迹，还要应付怀揣各种心思过来探望的人，可以说一点都不轻松。虽然如此，萧从玉也不会跟封以泽计较这些，只问道：“先前只顾着你的身体，倒忘了问起，先前你遇到伏击，就只是封亦铭设计的？”

“他哪有那本事！”封以泽撇撇嘴，封亦铭前后手段不断，虽然封以泽并不擅长这些，遇到的多了，也摸出了个大概，就算放松了些，封亦铭也翻不起大浪，“封亦铭呢，是让人利用了，娘子，你猜这幕后黑手是谁？”

这个真不好猜，毕竟如今想对封以泽下手的人可不少。虽然封以泽跟封亦铭一起出征一起回来，封亦铭还是汝南王世子，身份比封以泽还高了一层，但要论功勋，封亦铭还真不能跟封以泽相比。

封以泽前世没有专门学过兵法，但也有所了解，而今生，因为庆川王的缘故，原本的封以泽虽然纯粹是个读书人，也专门读过兵书，更别说去年庆川王还亲自教了封以泽半年。因为这个缘故，封以泽在领兵打仗上虽然还欠缺经验，但有冯老将军指点，很快就能独当一面，而封亦铭，直到战争的后期，依然只能跟着做个监军。

因此，即便从身份上来说，封亦铭是王府世子，但在旁人眼中，封以泽更有前途，本来就是成景帝的亲侄子，又有了功勋，说不定还能得个封号。

许多人都这么想，但接下来，成景帝赏下来的东西，封亦铭的似乎还更好了一些。外人总难免趋吉利己，见状什么猜测都有了，大多数人还简单粗暴的觉得，成景帝看重嫡支，不喜作为庶出的封以泽。

封以淳为此十分愤愤，差点摔了听风居的茶盏，被封以泽看了一眼，又讪讪地放下，道：“我以前还觉得，皇伯父不是那般看重世俗虚名的俗人，谁知也并无什么不同！”

听封以淳这般说，封以泽又看了他一眼，封以淳连忙闭嘴，道：“哥，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明明是你在战场上流血流汗，结果，好处都让旁人去占，皇伯父也太不公平了。”

这个世道本来就谈不上什么公平，封以泽对此也不会像封以淳一般恼怒，只不过，封以泽微微皱眉，道：“我总觉得，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封以泽有些拿不准成景帝的意思。要说对他表示重视吧，上上下下的将士一圈赏赐下来，独他连武官虚衔都没给一个，金银田地更不用说了。但若说不重视吧，他手头的兵权成景帝一点都没收回去，甚至还把冯老将军刚刚交回去的也给了他，这究竟是信任他，还是试探他呢？

封以淳在太后面前受宠，平日里撒娇撒泼讨东西都没问题，但在成景帝面前，封以淳可不敢放肆，虽然是亲叔侄，但封以淳对成景帝的了解还不如封以泽，更别说猜测成景帝的心思。听封以泽这么说，封以淳就闭了口，自家太子殿下说的，肯定是对的。

这事很快传开了，便是一向不过问政事的太后，也忍不住有些不赞同，道：“以泽那孩子，虽然是庶出，但军中不问出身，他既然有本事又有功勋，你这样压着他，若是他生出不满，岂不又要添许多事端。”

有了封以安的事在前，成景帝对净安大师已经十分信服，而封以泽在战事上的表现，叫他满意的同时也叫成景帝心安了些。如此，成景帝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心也安定下来。定下心来，成景帝也就默认了封以泽的身份，既然如此，日后天下都是他的，也就不存在赏赐的问题了，因此，对封以泽，成景帝给了兵权之外，就只随意赏了点东西，想着如今因为储位的事，闹得人心浮动，最好寻个合适的时机，及早将事情定下来。当然，封以泽毕竟是兄弟的儿子，此事，还应当对弟弟说一声。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对于太后的话，成景帝就只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成景帝刚刚做皇帝时，太后都没插手过政事，到如今也只是不放心多问一句，听成景帝这么说，太后也没有追问，只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母后这把年纪了，只盼着儿孙平安，便是最好的了。”

成景帝自然应是，道：“儿臣都明白，等储君定下来，儿臣闲下来，便陪母后吃茶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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