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九有什么介怀的，只是忍不住道：“这样忽冷忽热的，怎看都不像是亲姐妹。”

席沐澜从小就是席家的天骄之女，父母亲也总是夸自己。能得父母喜爱，她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后来待妹妹事事都要与她争个一二，她这才意识到，妹妹其实也需要父母常常夸赞，因此便收敛起来，不似往日那般张扬。

可这十几年来，在众人心中已经形成了理所当然，她就是比妹妹优秀，所以随着慢慢长大，妹妹的脾气也越来越奇怪，有时候在家也是如此，所以席沐澜也习以为常，此刻听到白月九的话，也只得苦苦一笑。

她们的确是姗姗来迟，到了花园之时，只见诸家小姐已经落座了，那主监此事的陆尚宫不满的看了二人一眼，不过并没有多余的话，席沐澜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宫，自然不在害怕，反而是有些担忧起白月九，自己连累了她。

这厢两人连忙在最后的位置坐下，在陆尚宫的眼神示意下，就有宫女抬着一只花瓶出来，摆放在桌上，然后便各自退到一旁，又有宫女点了一炷香，这边开始了。

而那花瓶，便是题。

女子到底不用考状元，虽说也有出挑的，但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大家的水平其实都保持在一条线上。毋庸置疑，白云裳魁首，席沐嫣紧追其后，然后便是尚书家的千金，再后来便是白月九与容琇等人。

而席沐澜到底是京城明珠，所以那陆尚宫对于她的期待似乎也有些高，所以看到她呈上的诗词不尽人意时，难免『露』出些许失望的眼神来。

不过这只是第一轮罢了，后面还有才艺，因此对她还是有些期待的，可惜今日陆尚宫注定是要失望了。因此最后这席沐澜落在末尾，她也忍不住淡淡的说了一句，看来传言果然多不可信。白家双姝明明是白云裳一枝独秀，却还要拉上那白莲衣。而武安侯府也是，这席沐嫣是个好的，可这席沐澜就实在是……

陆尚宫摇了摇头，并没有当众宣布结果，但她离去之后，便有宫人来请被淘汰掉的诸家小姐出宫。

席沐澜今日的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难免是有些诧异，尤其是席沐嫣，甚至跑到青莲间来质问白月九：“我姐姐平日不是这样的，今日为何如此？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沐澜很平静的收拾行礼，听到妹妹如此问白月九，难免是有些绝对对不住白月九，连忙起身道：“沐嫣，不得胡言，此事与月九妹妹无关，是我自己没有这个命。”

席沐嫣闻言，有些替她委屈，过去拉住她急道：“姐姐，别人不知道您的才艺，妹妹我却是知道的，不如我们去求陆尚宫，让她在给你一次机会吧。”她说着，便作势要出去。

不过席沐澜怎么可能让她去，但看着妹妹为了自己的事情如此『操』劳，心中到底是有几分欣慰的，虽说平日里妹妹脾气古怪了些，不过还是关心自己的，如此一想，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反而劝慰着席沐嫣道：“你看我现在出宫反而更好，若真的侥幸留在了宫里，谁在爹娘面前尽孝。”

白月九见她姐妹俩说话，便自顾先退出房间来。

席沐澜见此，心中感激白月九，这才握着妹妹的手叮嘱道：“这宫里比不得家里，你要小心些，也莫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席沐嫣颔首，一脸依依不舍，“姐姐，我舍不得你出宫。”

话说姐妹俩在房中道别，白月九站在廊下，正好撞见白云裳，虽说是姐妹，可这长久以来积累下的矛盾，使得两人一见面便是冷眼相对。

那白云裳虽说也是一身寻常的交领襦裙，同样梳着百合发鬓，可身上那股骄傲依旧犹如白莲花般让人不敢亵渎。就算是白月九不得不承认，白云裳的确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还有那一身高贵的气质，让许多世家小姐都望尘莫及。

不过如果这些就是白云裳的本钱，那么白月九并不畏惧。然而她才抬起眼帘，那白云裳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微微勾起的嘴角映衬着她那张白皙如玉般的精致面容，有些惊心动魄的美。“你现在一定很得意，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成为万人唾弃的**，对不对。”

她说的很平静，嘴角依旧挂着笑容，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在同妹妹亲密温和说话的姐姐一样。

可白月九离她不过三尺而已，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的狠厉之『色』。当然也明白白云裳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当即悠悠一笑，“说笑了吧，我可没有那个福份，有的起那样的好姐姐。”

“你尽管得意吧，只是你不要忘记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有朝一日必然会公布于世，还莲衣一个清白，让世人都看清楚你这张脸下到底是如何的丑陋！”白云裳说着这话时，转过了身，几乎是咬牙切齿，表情也几近扭曲起来。

可见白莲衣产子之事，对于她的冲击其实并不小。

面对着她这样扭曲凶恶的面容，白月九反而越发平静了，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是眼神却有了几分变幻，最后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盈翠耳的笑声来，片刻之后才朝那面『色』疑『惑』愤怒的白云裳看去，朱唇轻启，一字一句极为清楚的说道：“倘若祖父还在，我哥哥也没事，我必然信了大姐姐你的这一身正气盎然，只是可惜，文安侯府应该就没有一个人能撑得上是好人，所以大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良心难道就不会疼么？”

她问这最后一句话时，那两道秀气的黛眉慢慢的扬了起来，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凌厉感，甚至是压迫感。

白云裳看到她这副表情，也不知怎的，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祖父怎么去的她多少是知道一些，虽然也有过短暂的不忍，可随即一想，祖父在的话，她也许就永远没有什么出头之日，毕竟在祖父的眼里，只有白月九。

至于所谓的大哥白月寒，她依稀听父亲母亲谈起过，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与二哥争夺世子之位了。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最是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抢。当时也有些震撼，不过话又说话来，白月九和白月寒这对兄妹本来就是多余的，没有他们和他们那贱人娘的存在，母亲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人总是最会替自己找借口开脱，哪怕借口是如此的牵强不可理喻，但只要成为了借口，就不会在有任何的负罪感，甚至可以站到道德的制高点去制裁别人。

此刻白云裳大抵就是如此了，所以她坚信白月九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伤害到了她们，而他们一家对白月九兄妹俩做的事情，不过是正当的防卫罢了。

白月九见她不语，又见她那素来高傲得犹如天鹅一般的姿态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不禁忍不住笑道：“怎么，大姐姐也是知道这些真相的？既然如此，那一并与我如何害二姐姐的真相说出来啊。”

“你……”白云裳被她气得有些失态，下意识的提高声音想要骂回去，可是才说个你字，忽然感觉到其他世家女疑『惑』的眼神，只得生生将这怒气咽了下去。她也是个了不得的人，不过是片刻间便恢复往常，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个作为长姐关忧妹妹的温柔表情。

白月九见着她的这一系列变化，但笑不语，转身朝着花园的小亭里走去。白云裳也没有在自讨没趣的跟去，不过片刻，青莲间的房门便开了，只见席沐澜姐妹俩走出来，亲昵的勾着手臂，再无刚进宫时候的那种奇怪生疏。

白月九抬首望去，正好瞧见这一幕，心里也为席沐澜高兴，只是总觉得席沐嫣那张同样笑面如花的脸上，眼睛里的神『色』不对劲。不过也没有去多思，迎过去见席沐澜身后的婢女背了包袱，心里到底是有些舍不得，“你多保重，待我出了宫就去看你。”本想说些安慰席沐澜的话，但此刻人多耳杂，便没敢多言。

席沐澜就这般出了宫去，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有才华，许多世家女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此刻一个强劲的对手因为今日的失误而被淘汰下去，她们心里却又是高兴的。也都纷纷上前来，假惺惺的拉着她道别。

今日琴棋书画都考过了，下午并没有什么事情，姑娘们都在院子里休息，听说后日东夏使团就来了。

白云裳下午便被雅兰宫里的嬷嬷接过去，其他的姑娘们也有自己的门路，即便是宫中没人的，也都结伴到御花园去游玩，毕竟此事刘公公并没有限制。所以整个下午，储秀宫这边，都寥寥无几人。

如今席沐澜走了，所以这青莲间里，便只有白月九一人住，也打算去御花园逛一逛，兴许运气好还能找到如山令，不过她还没准备好，就听到敲门声的声音，也没有多留意，只当是宫女给她送了茶水过来，便头也没回：“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