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亮了。

浩泽总是喜欢抱着叶佳佳睡，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哪怕压得麻了都没关系。

现在，他还是用这样的姿势搂着她，心满意足地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的手臂湿湿的，凉凉的。

“佳，你别哭啊！”他迷迷糊糊之中只看到了叶佳佳默默流着眼泪，刚开始运转的大脑甚至还没有打开昨夜的储存。

叶佳佳的一双眼睛除了不受自己控制的眼泪决堤涌出之外就只剩下了死寂。她的手还被绑在身后，她的痛已经没有了感觉。

浩泽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拼凑凌乱的记忆，当他看到床单上点点的血丝，看清她身上无数条伤痕的时候才全都想了起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佳佳……”他赶紧解开了她手腕上的丝带，而后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放到哪里，“对不起，我昨天……我昨天心情不好喝多了，就……”

酒后乱性？

酒后失态？

酒后发疯？

叶佳佳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会遇到这样的借口，怕是连家里整整齐齐的红酒都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背锅侠。

“对不起，我……”

“别说了。”叶佳佳不想听到任何解释，所有的道歉也好、指责也罢，懊恼也好、反省也罢，在事情发生之后都无济于事，“楼下有药店，去买药，记得带钥匙。”

“药？”浩泽愣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她要买的是什么药。

止疼药？擦伤药？还是什么？

可他不敢问，也不敢耽搁，立马套上衣服就出去了，反正就那么几种，都买回来总有一个是她要求的。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浩泽刚走出楼道就被照得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他慢慢地适应着阳光的温度，慢慢拼凑出了昨夜的全貌。

她礼貌、冷静得近乎冷淡的态度让他发疯，他不禁就想起过去看到的那些画面，过去听过的那些话。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时之间他忘记了分辨，忘记了信任，忘了曾经的承诺和约定，气愤冲昏了头脑，怀疑占据了内心，粗鲁取代了温柔，浩泽还是那个浩泽吗？

浩泽到了药店买了止疼药还有外伤的药膏，店家以为有什么人受伤了，还特意问了下需不需要碘酒之类的消毒的东西。他想想也是，又带了些棉签之后的，连创可贴都买了一盒。

出了药店他拐了个弯进了超市，知道叶佳佳冰箱里空空如也，他想着买点菜的回去给她做顿好吃的当是道歉。

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旁边的小货架忽然给了他一个提醒，他好像知道她要买的是什么药了。

一个回马枪杀回药店，店家都愣了一下。

“还需要什么？要是外伤太严重就赶紧送医院。”

浩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支支吾吾地挤出来两个字：“毓婷……”

店家恍然大悟，之前的担心都变成了窃笑，心里怕是在想：小伙子，会玩。

他记着流水，在最后还是很善意地提醒了浩泽一句：“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大男人将就下也不吃亏，别让人家女孩儿受罪。”

他记下了这话，也告诉自己昨晚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拎着一堆东西欣喜地上楼，盘算着要给她做的三菜一汤，像以前一样帮她上药，看她趴在自己膝盖上时不时撒娇……他还以为醒来之后叶佳佳的冷淡是因为生气自己做得过分而生气，他还以为她的气会跟往常一样来得快去得快，他还以为只要自己哄哄她、逗逗她事情就会烟消云散，他还以为……

他所有的以为都在打开门之后变成了震惊。

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鲜红的血缓慢地流了出来。

“佳佳！”

浩泽扔掉手里的东西就跑到了厨房里，看着奄奄一息的叶佳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托着她的手腕无措，记不得该是先急救还是先叫救护车。

“别吓我，佳佳，醒醒啊！”

他胡乱地摸着自己的口袋找着手机，电话拨出去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地方是哪个区哪条街，电话那端让他冷静，可他却一点都冷静不下来。他转而给孟阳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帮忙叫救护车。孟阳此时还在工作，接到电话的时候立马就傻眼了。

好在他还算冷静，能够指挥浩泽要怎么办：“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你赶紧把手腕处理一下，别让血再往外流！要不要动她……fuck！”

关键时刻，孟阳也忘了这种情形下的急救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浩泽也就听进去一半，他找了一条她的丝带勒住，然后抱起她就往外走。

“别睡啊宝宝！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醒醒啊！”

他昨夜打碎的酒瓶，细碎的部分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唯有一块碎片握在她的右手中，左手手腕的伤处刚好和右手边的那一块重合。厨房的环境干干净净，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浩泽无心留意环境，自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不同。

以致于当叶佳佳被送上了救护车，他也是在用意外来回答问题。

他以为，是叶佳佳起来收拾瓶子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片割到了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但是急救人员一眼就看出来不同：伤处有反复切割的痕迹，若是意外，断不会有重复。

“大夫，她怎么样？”浩泽隔几秒就问一次，“严不严重？”

医生忙着救人没工夫回应他，一直送进急救都没有再问浩泽第二句话。

孟阳那边放下电话都跑出来了，赶到医院的时候叶佳佳还在急救，他看到浩泽第一眼，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拳。

打脸是有点费劲，给肚子一下还是很够力的。

忽然被打，原本心情就焦虑急躁的浩泽必然不爽：“你干嘛！”

“我干嘛？我还没问你干嘛呢！”孟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还是对她做什么了？好端端地她怎么会自杀！”

当听到浩泽说叶佳佳被玻璃片划伤的时候，孟阳就有了判断，他不相信是意外，因为这样的意外跟她的心境太贴了。